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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杀人无形好心计 最是无情帝王家

“有话便问,反正今晚过后老夫也没什么机会再说话了。”薛尚桀骜地笑道。

“石矶门往我朝中、宫中安插内应——如果我所料不错,南唐国内应该也有石矶门的人吧——石矶门到底想干什么?”

“一群有野心、不安分的疯子而已,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你不必担心他们。”

“哦?听你这意思,你并不看好他们,似乎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啊?”

“相互利用而已,我利用他们潜入宫中,他们利用我庇护宋伦。”

“最后一个问题,以你的精明和势力,你事先不可能没有察觉出我在宫中的布置和谢宣的谋划,否则也不会借机隐退。可你为何没有警告谢宣和陛下,反而将当日狩猎场陛下遇险的真相告诉了谢宣,挑拨了谢宣和越王的关系,致使我能将二人一一击破,这又是什么道理?”

“我是想害死祁墀的子孙,可这并不表示我想让大渊的天下改姓谢,无论如何,我还是姓祁的!”薛尚傲然道。

祁翀轻舒了一口气,点头道:“冲你这句话,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那玩意儿,也会给你带上的。”

薛尚喉头一哽,微笑着点了点头。

祁翀转身轻声对祁清瑜道:“姑祖母,您老人家先回府休息吧!”

祁清瑜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叹了口气轻声道:“好好安葬他。”

“诶!”

送走了祁清瑜,祁翀示意韩炎取来早已备好的毒酒。

“美酒一杯,恭送叔祖上路!”祁翀对薛尚一揖道。

“好!就冲你小子懂礼貌,老夫再送你一句话——”薛尚端起酒杯笑道,“你不妨去问问鲁思郾,望州的水果是怎么入了太府寺的法眼的?再问问尚膳监,宫里那个擅长做甜点的厨子是从哪儿来的?哈哈......”

薛尚言罢举杯一饮而尽,不多时便气绝倒地。

一旁的唐履忠早就吓得面无血色,瘫软在地。他自知死路一条,不仅是因为他是薛尚的帮凶,还因为他今晚听到了太多不该听到的秘密。

果然,韩炎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双手抱住他的脑袋,只轻轻一扭,唐履忠便脖颈骨断筋折,气绝身亡。

“给他买副好棺材,好好埋了吧!”望着薛尚的遗体,祁翀轻叹了一口气。

一场延续四代人的仇恨,终于就此了解。

最是无情帝王家!

一夜无话。

天光未明,韩炎便将祁翀叫了起来:“殿下,该沐浴更衣了,宁远郡公就快来了。”

祁翀知道今日礼仪繁重,伸了个懒腰下了床。

沐浴完之后,天已微明,祁翀在宫人服侍下穿好常服,在柳明诚及左右庶子的陪同下骑马到达龙德门外,在此更换远游冠、朱明衣,执桓圭。

杜延年、林仲儒等百官早就等在这里了,待祁翀更衣后,礼官引百官入殿内就位,册宝、黄麾亦排列有序。

乐正奏《乾安》之乐,承平帝升殿就座。礼官引祁翀入殿,东宫属官随从在后,乐正奏《明安》之乐。

礼官将祁翀引至受册位,寿王祁榛降阶宣制曰:“册秦王翀为皇太子。”又以皇太子册、宝授皇太子,祁翀跪受后分授左右庶子置于案,对承平帝再拜。

之后,皇太子退出大殿。百官向承平帝称贺后,承平帝亦降座回宫,乐止,礼成。

回到东宫,祁翀升座文华殿,接受了百官的参贺。

这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是晌午时分了。祁翀刚准备用午膳,杜延年、柳明诚、袁继谦等人便来求见。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诸公免礼。何事如此着急啊?”

“回殿下,陛下适才遣人送来两道旨意,一道是废后,一道是册立新后。”杜延年禀道。

“废后之事在情理之中,册立的新后是哪一位?林贵妃吗?”

“非也,是姜贵仪。”

祁翀愣了愣,这倒是在他意料之外了。思忖了片刻后,他点头道:“这是陛下的家事,我等不好过多置喙,便依他吧。”

“臣遵命。殿下,这两道旨意是否和太子监国的旨意一同发出?”

“一同发吧,今日就发。封后大典还是交由司天监定几个日子供陛下选择,礼部准备相应事务。废后的葬礼规格也一并交由陛下定夺吧。”

“臣等遵命。”

之后祁翀又问了柳明诚次日朝谒太庙之事,然后道:“谒庙之后,我想见见南唐渝王和罗汝芳,你替我安排一下。”

“臣遵命。”

众臣走后,祁翀终于能安心吃口饭了,便叫人传膳。一会儿便见几十名内侍端着大大小小的各式盘碗杯盏进来,铺了一大桌子。

祁翀皱了皱眉头,对韩炎道:“今后吃饭还跟以前在王府一样就行了,用不着这么大的排场,一堆中看不中吃的玩意儿,纯粹是浪费!”

“是,奴婢记住了。”见祁翀举箸就要夹菜,韩炎忙一把拦住,“殿下,得先试毒!”

祁翀愣了愣,无奈地放下了筷子,示意小内侍试毒。

看着韩炎一本正经地观察小内侍试毒之后的反应,祁翀不由得笑道:“既然都知道要先试毒,难不成还真会有人在菜中下毒不成?”

“殿下,话不是这么说的,试毒不是为了真的试出毒来,而是为了让心存不轨之人知道,在饮食中下毒一途是行不通的,如此饮食便安全了。”

祁翀想了想道:“倒也有理。对了,一会儿你把吕元礼叫来,再传太府寺少卿鲁思郾过来一趟。”

“是,殿下。”

祁翀简单地用过午膳后,吕元礼便来了。

“殿下有何吩咐?”

“今后你便是内侍省左班都知,韩炎任右班都知。韩炎要时常跟在我左右,内侍省一应琐事便都交给你了。”

“奴婢谢殿下恩典,定不负殿下所望!”

“嗯,眼下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清除薛尚、殷天章的余党。这两人都是在宫中待了一辈子的,宫中内侍大半都跟他有关,你要仔细甄别,勿枉勿纵。”

“奴婢遵命。呃......殿下,卫门司在此次的叛乱中几乎损失殆尽,您看是否重新调人......”

“将卫门司裁撤了吧!卫门司屡次背主,问题太大了!全部裁撤,剩下的人无论是否有问题一律送去看守皇陵。”

“可是那宫中今后何人值守呢?”

“宫城内部防守暂时仍由静山军负责吧。”

“是,殿下。”

“对了,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宫中尚膳监负责做甜点的厨子是从哪儿来的?”

“哦,是曹国公推荐的,老家——好像是泾州的。”

“曹国公?他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祁翀想起了前段时间祁清瑜过寿的事情,分蛋糕的时候赵昌国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吃,只尝了两口就放下了。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反正有一次他给陛下送来了两盒点心,陛下很喜欢,他便直接将府上的厨子送进宫来了。陛下很是高兴,也很喜欢那个厨子,每日都要吃他做的早膳或者点心。”

“哦,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吕元礼走后,祁翀默默思索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这个厨子有什么关键的,直到鲁思郾前来见驾。

鲁思郾万没想到太子殿下第一个单独召见的朝臣会是他,于是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中低调而又得意洋洋地来到了东宫。

“微臣太府寺少卿鲁思郾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第一次见太子,鲁思郾丝毫不敢怠慢,礼仪周全。

“鲁少卿免礼。听说你跟鲁光庭是亲戚,可有此事?”

“回殿下,光庭是臣的族侄。”

“哦,他干的不错,是个人才。”

“多赖殿下赏识提拔,这是他的福分。”

“嗯,今日找你来,是有件事向你请教。”

“微臣不敢,殿下有事但请吩咐。”鲁思郾诚惶诚恐道。

“你们太府寺是如何选定各地的贡品的?”

“是依据各地所上报的特产而定的。”

“那若是地方不上报呢?”

“呃......除非是特别有名之物,否则如果地方不报,太府寺也很难知晓。”

“那望州的水果呢?不算是特别有名吧?”

“哦,您问的是大长公主庄子里的水果吧?那是宁远郡公自己报上来的呀!”

“你说什么?他自己报的?”祁翀大感惊讶,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柳明诚对于地方官员上贡讨君主欢心一事向来是很瞧不上的,又怎么会主动上报贡品呢?

“是啊,正是他主动请求将水果放到望州土贡名单中的,此事是臣一手经办,不会错的。宁远郡公拳拳爱君之心,令臣感佩呀......”

祁翀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他根本没听清鲁思郾后面说的什么,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原来如此!

柳明诚和延佑帝、承平帝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对承平帝的饮食习惯自然也是十分了解的。承平帝相必是自幼嗜甜,而据他所知,他的祖父世宗皇帝也是嗜甜如命,因此四十多岁时便患上了消渴症,不治身亡。

世宗皇帝患病期间,柳明诚还是太子伴读,每日出入皇宫,对世宗皇帝的病情显然了如指掌,而此病与甜食之间的关联性也并非什么大秘密,只是患此病者大多脾气暴躁,世宗如此、承平帝也是如此,太医不敢规劝罢了。

柳明诚恐怕是受此启发,有意识地引诱承平帝食用甜品,望州的水果,泾州的厨子,这毫无疑问都是他有意为之的!

换句话说,他在试图慢性弑君!

而事实上,他的方法也的确奏效了,承平帝发病的年龄比世宗皇帝还要小几岁,而且病程进展极快,根本无法遏制!

祁翀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