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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柳明诚暴揍同窗 杜延年回忆往事

二人又聊了一会,天色渐暗,这时窗外闪过一道人影,杜延年收了谈兴,指了指窗外那人道:“犬子有些事想跟殿下请教,请殿下随他去一趟吧!谈完后他会送殿下回府的——路上不要探头出来,莫要惹人注意!”

祁翀初时莫名其妙,转而就明白了,脸上的喜色顿时收敛不住,“噌”地站了起来就要往外冲,跳了两步后发觉这样太失礼,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转身对杜延年行了个揖礼才又慢慢走了出去,可一出门又忍不住跳了起来。

杜延年心中暗笑,可又深感欣慰:我当年去见蕙娘的时候也是这般猴急猴急的吧!这小子倒是一片真心!

今日与祁翀一番恳谈卸下了他心中一块大石头,此刻他步履轻盈,哼着小曲来到花厅。

柳明诚与邱维屏等人正聊得热闹,一见他来顿时沉下脸来,撸起袖子迎上来就是一拳,重重打在了杜延年胸口之上,杜延年踉跄两步摔倒在地,柳明诚直接骑在了他的身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来,杜延年也不还手任由他打,连脸上都挨了好几下。

邱维屏、范夷吾连忙上来拉架,谁知二人竟异口同声喊道:“都别过来!”

邱、范二人都是一愣,只有罗汝芳淡定得很,看着二人错愕的表情,“噗嗤”一声竟乐了出来。

他这一乐,柳明诚、杜延年也破了功,二人竟都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柳明诚伸手将杜延年拉了起来,还给他掸了掸身上的土。

杜延年摸着脸抱怨道:“你这是成心报复啊!这手劲也太大了,意思意思得了!”

“你活该!我上午弯了半天的腰,正好趁这会儿活动活动!”柳明诚没好气地道。

“小心眼儿!”

“不是,二位年兄,你俩这又演的哪一出啊!”邱维屏有点没跟上二人的思路。

“明天满京城都会知道,邱寺卿好意摆酒帮宁远侯和杜相说和,希望二人尽释前嫌,结果二人不领情,酒席宴间大打出手,宁远侯文武双全,杜相一介书生自然是吃了亏,这一脸的伤就是明证!”罗汝芳微笑着解释道。

“这......”邱维屏微怔,“你们什么时候商量的,我怎么不知道?”

“没商量过啊!”杜延年漫不经心地端起了酒杯。

“我只是单纯想揍他!”柳明诚拿起酒壶给杜延年斟满了酒。

邱维屏越发糊涂了,看着邱维屏那快挤到一处的五官,罗汝芳笑道:“心有灵犀!”

邱维屏更郁闷了,范夷吾叹口气苦笑道:“世人皆道宁远侯、杜相势同水火,却不知竟默契至斯!”

“都谈妥了?”柳明诚没头没脑问出一句,也不说是问的谁。

“妥了。”杜延年答道。

“该给我个交待了吧?”

“你不就想知道那晚的详情吗?”

“不止这个!”

“还有什么?”

“你欠我的解释还少吗?”

“行行行,今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行了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便是了。”

“先说那晚的事!”

“行!”杜延年放下银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思绪回到了延佑七年九月初八那晚。

“那天晚上天刚黑不久,刚打了戌时的梆子,突然有人来砸我家的门,我开门一看竟然是一队禁军,为首的便是高频。”

“右御卫将军高频?”邱维屏插嘴问了一句。

“不错,不过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小的都头,很不起眼。”

“他找你干什么?”

“他手持宫里的令牌,说是陛下有要事召见,我不疑有他,便跟着去了,可到了万岁殿却见到了当今陛下、当时的齐王!

我一进殿,今上便开门见山,直言先帝病危,已无药可救。我自是不信,今上便让我自己去后殿看。我也算粗通些医术,虽没有多高明,但基本的诊脉还是会一点的,我给先帝诊了脉,确定先帝已经回天乏术了,这才又惊又疑地回到了前殿。

我当时也认为是今上给先帝下了毒,可就在我走到前殿屏风后面的时候,今上和谢宣的几句对话打消了我这个念头。”

杜延年说到这里顿了顿,又举起了空杯子示意柳明诚给他倒上。

柳明诚连忙斟满酒,急切地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谢宣抱怨为何今夜起事之前不早做准备,仓促之间人手很难安排。今上怒道:‘我他妈哪知道他今晚会中毒!老子又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接着又听今上抱怨说如此一来连个传位诏书都没有,如何服众云云。我于是便确定了,先帝中毒之事其实与今上关系不大,今上事先并不知情,同时我也明白了他为何将我骗进宫。”

“他需要你帮他写传位诏书!”

“正是。你也知道,当时有资格拟诏的不过三五个人,这其中我与你是众所周知的死对头,而你因为皇长子的关系,是最不可能支持他即位的人,所以他便挑中了我做他的‘同党’!”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个逻辑很多时候确实是对的。

“那你便答应跟他同流合污了?”柳明诚怒道。

“柳德甫你最好慎言!什么叫同流合污?无论如何他都是当今陛下,你这样说便是大不敬!”杜延年突然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拍在桌上,正色道。

“哼!”柳明诚抽了抽鼻子表示不屑。

杜延年瞅了他一眼道:“我为什么要支持他即位,我已经跟殿下说清楚了,殿下自己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你若是至今没有想通,自己问你干儿子去!我才懒得跟你解释呢!”

柳明诚给了他一个白眼,杜延年没理他继续道:“总之,我答应帮他之后便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先将投毒之事嫁祸给别人,毕竟先帝中毒之事是瞒不住的,仓促之间查不到真相,可又不能让别人认为是今上自己下的毒,所以这事得有个说法,不论这说法是真是假,当时都必须得马上有个结论。嫁祸的对象有两人,一是韩炎,二是先帝身边的陈常侍。

选择韩炎是今上的主意,他说只要除掉韩炎,那么皇长子在宫中就寸步难行了,一个八岁的小娃娃掀不起什么风浪。可我们谁也没想到韩炎那么难对付,谢宣调动了数千禁军都没拦住他,硬是让他将皇长子带出了宫。如今想来,他实在是大渊的第一功臣啊!”

“切!假惺惺!”柳明诚又撇了撇嘴。

杜延年依旧没理他:“好在我当时做了两手准备,除了韩炎外,我还准备了陈常侍这位替罪羊,所以便有了后来陈常侍和刘贵仪的那套说辞。”

“那套说辞?哼!亏你编的出来!跟真的似的!”

“德甫,这你可高看我了,还真不是我编的,是殷天章告诉我的!当时我只想要个过得去的说辞,也没有细究真伪。此事是我不慎,我认罚!”杜延年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哼,今上可真幸运啊!轻而易举便收服了你这条忠犬,想想你当时那嘴脸,桀犬吠尧,恬不知耻!”柳明诚不依不饶。

这话终于激怒了杜延年,他指着柳明诚的鼻子怒道:“柳老二,你别不知好歹!我当时为什么跟你吵,还不是为了让你知难而退!你得庆幸大长公主殿下当时做出了正确的抉择,否则你如今坟头草都老高了,哪还有机会让你在这儿骂骂咧咧!”

“什么意思?”

“你真以为今上当时把你们都弄进宫是打算跟你们讲道理?道理讲得通最好,讲不通的话,呵呵,谢宣手下的禁军可不是吃素的!”

柳明诚愣住了,所以当日杜延年跟他针锋相对其实是打算救他的?

这事其余三人也都是第一次听说,心中俱都一凛。

“他当真敢将满朝文武反对他的人都杀光吗?”柳明诚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你以为满朝能有几个有骨气的?斧钺加身之时,有几人还敢反对?其实根本不用杀多少人,把你这种为首的杀上几个,剩下的就都服了!”

“那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救了我?”柳明诚语含讽刺。

“诶——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可不是为了救你,你没那么大面子,我是为了救恩师!恩师那脾气跟你一样一样的,真要杀人,他老人家还得排你前头!”

“你......”

“好了好了,你俩这一节就算揭过去了吧,不管鹤寿是为了什么,最终保全了你、保全了殿下,这个结果总是好的,不必再纠结细节啦!”罗汝芳笑着劝道。

“好,这事儿我不跟你计较了,可还有一事,你得解释解释。”柳明诚总算放下了第一个问题,问出了困扰他更多年的第二个问题,“十多年前,你为何突然与我交恶?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杜延年捻了捻胡须低下了头,显然这个问题比第一个问题更难回答。

“这个嘛,说来话长,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是你的错......”杜延年有些吞吞吐吐。

“快说!”柳明诚催道,邱维屏也是一脸吃瓜的表情,毕竟这个问题他也纳闷许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