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在玫瑰府邸睡醒后收到了来自奈登的消息。
【奈登:我把比较重要的事情都处理掉了,还有更多吗?】
【奈登:我感觉万德蓝和羽蛇族比简直是天堂,羽蛇族的各个势力之间纠错复杂,每次下决定前都必须反复斟酌。】
【奈登:万德蓝很不错,你为万德蓝做的那些已经解决了大部分问题,其实万德蓝除了穷之外也没有特别大的问题。】
【奈登:你什么时候当国王?万德蓝太小了,我真的好无聊。】
艾琳想了想,觉得应该把万德蓝周围的领地都要过来。
艾琳顶着毛躁的灰发拿着梳子去找诺尔维雅,她今天想要一个适合戴王冠的发型。
在头发被梳好后,艾琳和诺尔维雅告别,离开玫瑰府邸去了万德蓝。
奈登已经无聊地开始看艾琳书架里放着的瑈幽建国史和当代史了。
奈登的确处理掉了大部分公务,剩下的只是需要艾琳签字。艾琳看着欣欣向荣的万德蓝,觉得奈登真的好厉害。
她这么对奈登说,奈登愣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艾琳,这是你的努力结果,我看了万德蓝最初的情况,在你成为万德蓝领主之前,万德蓝在羽蛇族会被放弃,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发展的意义,这里的人也没有重要到可以被拯救……
艾琳,这是一块我会直接舍弃的领地。是你做好了所有的前期工作,你攻克了所有万德蓝发展中会遇到的难题。
光是拉到投资这一项就已经很艰难了,我只不过是在你做好这些的基础上为你解决了一些琐碎基础的问题。
艾琳,真正厉害的是你。”
奈登客观地评价着艾琳,她把看完的瑈幽当代史扣在桌子上,认真地看向艾琳。
“你比你父亲更像个国王。
艾琳,瑈幽在走下坡路,你要在瑈幽滑到最底端之前当上国王,这样瑈幽才有未来。
你现在觉得瑈幽一切都好是因为你是瑈幽的公主,你看到的是皇室能够看到的。如果你能够从你的身份之外来看瑈幽,你会发现瑈幽已经在强弩之末了。”
奈登把瑈幽当代史这本书翻了过来,指着卜拉辛·瑈幽这个名字。
“他从来都不适合当国王,也不会是个好国王。艾琳,你母亲的死亡是政治斗争的结果,如果卜拉辛能够勇敢一点,或者说仔细一点,你的母亲不需要献祭自己来保全你。”
艾琳怔怔地听着,她有些迷蒙。
“是这样吗?”
奈登叹了口气。
“我母亲是非常敏锐的政治家,艾琳,这种皇室内的斗争肮脏到你无法想象。我不知道这本瑈幽当代史是谁写的,但那个人把瑈幽发生的事情记录的很真实,尽管写的非常隐晦。
我母亲在她刚当上族长那几年关注过瑈幽,她知道很多不能被揭露的细节,而这本书里都有写到。”
奈登把那本当代史中的几页撕了下来。
“看这里,卜拉辛·瑈幽宅心仁厚,对于弟弟的无礼选择了原谅……”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它的隐晦。算了,艾琳,我直接告诉你我看出来的真相吧。”
“卜拉辛·瑈幽从小就是个懦弱的王子,他的那些弟弟都喜欢欺负他,他从不还手,所以他的弟弟都看不起他,尤其是他的亲生弟弟万丹·瑈幽。”
听到这个名字,艾琳抖了一下。
万丹是她的叔父。污蔑她勾引的叔父。
并且最终被她杀掉的叔父。
奈登没注意到艾琳的异样,她认真地看着被她撕下来的纸上的字句。
“万丹·瑈幽觉得他亲哥哥那样的孬种都能当上继承人,他也可以,所以他一直给卜拉辛·瑈幽下绊子。卜拉辛知道,但是他一直纵容。
说真的,卜拉辛那样的人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神明保佑他。
不过他也不是一直懦弱的,他最勇敢的决定就是娶了伊莎娜·珂戎。伊莎娜是平民,卜拉辛应该娶一个贵族小姐,但他坚持要娶伊莎娜,即使为此他会失去成为瑈幽继承人的资格。
这样的勇气让老国王觉得他的选择是对的,瑈幽需要一个仁慈的君王。所以他在死后把王位给了卜拉辛。
那是瑈幽发展最好的一段时间,因为伊莎娜是个强势的王妃,她刚好能够克制住卜拉辛的优柔寡断,而且她是平民出身,她知道瑈幽需要什么样的政策,知道什么样的政令能够切实让瑈幽受益。”
奈登的指尖悬浮在最后一页纸上,她叹了一口气。
“如果伊莎娜王妃能够一直活着,现在的瑈幽不会变成这样。
卜拉辛对他弟弟万丹的纵容让万丹觉得他可以当国王,他疯狂迷恋伊莎娜王妃,多次对伊莎娜王妃出言不逊,但都被伊莎娜王妃挡回去了,伊莎娜王妃聪明机智,屡次让万丹出丑。
但伊莎娜王妃轻视了男人的嫉妒心。”
奈登看了眼艾琳,她有些不忍心接着说下去了。
但艾琳定定地看着她,她看懂了奈登的眼神。
“……奈登,我想知道。”
“我这也都是猜测,不一定是真的——在伊莎娜王妃怀孕后,万丹给王妃下毒了。
非常低劣的手段,但卜拉辛不认为他的弟弟会过分到那个程度,所以他让伊莎娜王妃陷入了危险之中。而且万丹还用舆论那一套,说伊莎娜王妃不该进入皇室,现在就是预兆……伊莎娜王妃冷静地处理了这一切,她用强硬的手段阻拦了这一切,解开了毒药。
万丹本来被伊莎娜王妃关进了监牢,但卜拉辛,他是个没什么原则的人,他对谁都好,却偏偏让这种好变成了刺向伊莎娜王妃的一把利刃。
卜拉辛赦免了他的弟弟。
万丹恨极了伊莎娜王妃,他在伊莎娜王妃临生产时动了手脚。”
奈登停住了,她觉得下面的话有些过于残忍。但她还是说了。
“艾琳……你的出现是个奇迹。万丹不但给你下了毒,他还割掉了你的耳朵。他把你……分解了。”
艾琳踉跄了一下。她露出了灰色的,毛绒绒的耳朵。
她的声音很轻。
“奈登,这个猜测有依据吗?我不是出生就残疾的吗?”
“艾琳,这本当代史是谁放在你的领主府里的?”
艾琳咬住了唇。
“我不知道。这些都是我在自己房间里的书,我没看过那些书……”
奈登长舒一口气。
她从书的夹层中拿出了一张照片。
(
“它在我翻书的时候掉出来了,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照片,但,艾琳,我现在觉得,这是你。”
艾琳呆愣地看着那个完整的、健康的小狼崽,不明白到底什么让她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你的父亲真的不能算作是一个父亲。在伊莎娜王妃虚弱的时候,整个宫廷都在万丹的掌控之下,他就好像又瞎又聋,什么都不知道,只独独信着他的弟弟。他信了万丹说的,你的存在是不祥之兆,他犹豫了很久,他不想放弃你,也不想因为你放弃伊莎娜王妃。
伊莎娜王妃对优柔寡断的丈夫彻底失望了,但她想要保住你。所以她在瑈幽最盛大的典礼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献祭自己,让兽神祝福你,让你活下去。”
“那是在瑈幽民众的眼前发生的奇迹,无论万丹再怎么努力,他都不能再对你下手。”
“艾琳,万丹最后死在伊莎娜王妃的宫殿里,所有人都说那是伊莎娜王妃王妃的报复,但我知道那是你做的,对吧?”
艾琳怔怔地,迟缓地点了点头。
奈登有些头疼。
“我这只是猜测,艾琳,别把这当成完全的事实。”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奈登。”
艾琳喃喃着,她看着那张照片,她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那张照片上也没有她母亲的样子。
“奈登,我要回瑈幽一下。”
艾琳勉强地笑了一下。
“万德蓝暂时交给你,行吗?”
“行是行……”
奈登觉得她不该对艾琳说这些的,她只是推测……但她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她问过母亲了,母亲说的比她还要让人难以接受——她对艾琳说的已经是简化的版本了。
奈登看着艾琳仔细地戴上了王冠,她把那张陈旧的照片拿在手里,面无表情地走出了领主府,走向万德蓝通向瑈幽的法阵。
奈登看见艾琳在遇到万德蓝领民的时候还会和他们微笑寒暄。即使她已经那么难过了。
——所以说,她觉得艾琳真的,是个好国王。
……
艾琳走进城堡的时候,她的父亲和她的继母、她的弟弟一起温馨地吃着家庭晚餐。
见到她回到了家里,她的父亲卜拉辛有些尴尬,他觉得恼怒,又觉得愧疚,他想要训斥她,但又觉得在外人面前说女儿会让女儿对他失望。
种种情绪下,卜拉辛只是让管家给她拿一套餐具。
“别耍小脾气了,艾琳,和爸爸一起吃个晚餐吧,有你喜欢吃的菜。”
艾琳淡淡地看着他。她没什么表情,也不觉得她该有什么表情。
“——吃饭?”
“你在外面已经吃过了吗?”
卜拉辛尴尬地问她。
艾琳摇了摇头。
管家已经把刀叉都拿了上来,艾琳沉默地坐下,拿起了刀叉。
她的便宜弟弟托里小声又恶毒地骂她。
“贱东西,在外面混不下去回来了?吃我吐的东西吧!”
艾琳顿了一下。
她之前忍了很久,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不祥之物,她对父亲有愧疚,所以她一直忍着。
但现在……
艾琳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在卜拉辛疑惑的目光中直接一拳打在了她便宜弟弟托里的脑袋上,然后拽着他,把他从窗户扔出了城堡。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让卜拉辛反应不过来。
现任王妃尖叫了一声,她冲出了城堡,看着倒在地上脑袋流血昏迷不醒的儿子崩溃大哭着。
卜拉辛被艾琳的行为惊地站了起来。
“你弟弟怎么惹你了,你为什么要用暴力的方法解决问题吗?爸爸就是这么教你的?”
“你教过我什么?”
艾琳歪头看他,好笑地重复着。
“你教过我什么?”
卜拉辛一时语塞,他烦躁地摔着手里的银叉。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吃一顿晚饭呢!艾琳,你现在怎么这么不懂事了!”
艾琳干净利落地把桌子掀了。
桌子上的水晶杯碎了一地,卜拉辛被飞溅的碎片划伤了手。
艾琳原来会第一时间冲过去,担心地问爸爸受伤的严不严重,但现在她就那么看着他。
难过的,失落的。
“我的妈妈,她在献祭之前,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吗?”
卜拉辛顿住了。
他从来不会在艾琳面前提起他的挚爱伊莎娜,他始终对于伊莎娜的献祭耿耿于怀。
艾琳看着她的父亲,她觉得被愚弄,她觉得怒火从心脏烧到了她的骨头。
她不再叫卜拉辛父亲。
“……国王陛下,你的弟弟不是妈妈的灵魂杀死的,是我杀死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艾琳,他是你叔父!”
“想要让我做他的妻子的叔父吗?国王陛下,你的弟弟疯狂迷恋着你的妻子,你从来没发现吗?”
“艾琳·瑈幽!”
“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你不配当我的父亲!你不配当瑈幽的国王!”
艾琳的眼眶潮湿,但她再也没有露出柔弱的表情。
“我的妈妈不是孱弱的妈妈,她被关在卧室里,没有人给她送食物,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你居然还娶了和万丹狼狈为奸的侍女——就是她害得母亲没有力气反抗,就是她给母亲下的毒,就是她在万丹伤害我的时候递的刀!你居然还娶了她……你让我叫她母亲,你怎么能愚昧到这种程度?你怎么能!
你还和他有了血脉上的联系——不,不对,国王陛下,你能确定你的儿子真的是你的,不是你那个亲爱的弟弟的吗?”
艾琳句句讥讽。
但卜拉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皱眉听着,不知道艾琳说的那些无稽之谈都是哪儿听来的。
他试图安抚艾琳。
“艾琳,你是听到了什么不实的传闻吗?我们是一家人啊,对于你妈妈地离世,爸爸也很抱歉,但是她是为了你献祭的,因为你出生就是残疾,没有医师能够救你。”
“真的吗?”
艾琳冷笑起来。
她的笑意里有着最烈的怒火和难以遏制的悲伤。
她拿出了那张照片。
她把那张照片甩给了她的父亲。
“那你要怎么解释这个?”
卜拉辛弯腰捡起了那张照片。
他看了一眼,然后猛然跌在地上。
……
现任王妃把她的最重要的儿子送去医治后气势汹汹地回到了城堡。
她要让那个艾琳给她儿子磕头谢罪!
她推开了城堡的门,发现城堡里一地狼藉。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抖了一下,抬头看到了两双相似的眼睛。
血红的,她见过很多次的。
但她不觉得害怕,因为本身就是那个残疾发疯。只是她仍然觉得有些忐忑。
她壮了壮胆子,走到卜拉辛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对艾琳展现出了绝对的恶意。
“陛下……”
“你……该死!”
卜拉辛把她狠狠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