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又尽年,皇帝却依旧病着——除了一些重大国事场合,其余时间皆不出场。
太上皇李旦明白儿子这次得的是心病,所以也不深究,只让三郎好好将养,可是太平公主不干了。
她不时在太上皇面前进言——如果皇帝是真病,那这皇帝年纪轻轻就病体缠绵,实在难堪重任;如果皇帝是装病,那就是为了躲避出巡边疆,实在有失皇家威仪。
这一下,李三郎躺不住了 ——再躺下去,这皇位就真的要拱手让人了。
于是,他遵照御医的嘱托,开始积极调养身体,每日晨起调服一盅“赤箭粉”。
这赤箭又名天麻,素有“定风神草”之誉,可杀鬼精物蛊毒,镇八方之邪气,久服益气力,通血脉,补五劳七伤,助轻身长年。
三郎服用之后,自觉精神好了一些,就继续在武德殿临朝理政。
不过,这才刚好了没几日,皇帝就又病了一场——因为宫里的牡丹开了……
这长安城的牡丹虽不如洛阳牡丹那般绝伦九重,但经过花师宋单父的精心养育,如今也是繁盛葱郁。
阳春吐蕊,丽日绽放——四月的春风一吹,它们就争先恐后的绽放了……
说也奇怪,今年长安城的牡丹开的格外娇艳,花朵硕大,重瓣层叠,一簇簇一丛丛的摇曳在春风里,将国色圣宝的天香仪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三郎是在下朝时无意看到了殿角处盛开的牡丹花,炫目的阳光下,那牡丹瓣如红玉,蕊若金丝,让三郎瞬间怔住了,仿佛被勾走了魂魄。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牡丹正端坐花丛中,捻花含笑……
于是,回到寝殿后,皇帝就有些魔怔了。
他总念叨着牡丹并没有死,还要去洛阳去找牡丹……
在御医看来,皇帝这怕是撞了什么邪祟了,又给开了一些安神定惊的赤箭粉,嘱托他日日服用。
但三郎清楚,自己不是魔怔,因为他想起了自己高热期间的梦境……
那些梦里火光冲天,却有牡丹清晰的身影,他想去追,却总也冲不过一道火墙,只能隔火相望……
所以当时的他不愿意醒来,如果救不出牡丹,他也宁愿烧死在那场大火里……
但司马道长做了几场法事之后,这场火就逐渐熄灭了,牡丹的身影也慢慢消失了。
一开始三郎觉得自己只是妄执之念, 但现在他慢慢明白,那或许不是。
因为他在高热期间虽昏迷不醒,但还有些意识。他隐约听到司马道长和盈盈的一些谈话,牡丹之死似乎还是有些玄机的……
所以,在三郎醒来之后,牡丹留下的那枚玉环就不见了。
盈盈说是送回玉清观供奉,用以超度亡灵,但三郎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何况,洛阳那边毫无进展——不管是他私下派去的亲信,还是洛阳城的太平公主的人马,他们即使把洛阳翻了个天,也没找到牡丹和林远半点痕迹……
所以,三郎想亲去洛阳一趟,至少他要拿回玉环,那是牡丹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