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伷先和郭元振退下了,盈盈不放心,坐在榻前守着三郎。
看着三郎只是失神的盯着玉环,她不由的叹了口气。
“还好,牡丹姐姐给皇兄留下这个玉环,也算有个念想。林远走了,却什么都没留下。”
“那些日子,林远一直藏在玉清观吗?”
看盈盈点了点头,三郎长叹一声。
“难怪你之前一直不来骊山,非要留在玉清观,原来是为了他。这一年来,那林远的病竟毫无起色吗? ”
“何止毫无起色,我日夜守在他身边悉心照料,他却从未醒来,也未留下只言片语。 只是在牡丹姐姐到来的那一日,他彻底闭上了眼睛,没了最后一丝气息。”
看着盈盈凄婉的神色,三郎有些心疼,他没有再问林远。
“那……牡丹临走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牡丹姐姐神色安然,无牵无挂,只说自己心愿已了,该送林远回家了。”
“回家……”
“是啊,回家。对了,皇兄,你有没有觉得,牡丹姐姐和林远好像本就不属于这里,这些年他们吃了太多苦,如今这样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
“解脱?盈盈,你对林远素有心结,如今倒是看开了。 ”
“不然又能如何呢?这世间万般皆有定数,我和林远注定只有这一年的守护之缘。”
说到这里,盈盈叹了口气。
“皇兄,你也要想开一些。当年牡丹姐姐本已藏身洛阳,为了你才又去长安,她将林远托付给我的时候就曾说过,除了林远,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成为一代明君。”
“一代明君?她果真同你这样讲过?”
“正是,所以皇兄一定不要冲动行事。眼下形势非常,边疆纵然吃紧,也用不着皇兄御驾亲征。眼下皇兄该坐镇朝堂,出京巡边切不可行啊。 ”
听到这里,三郎闭上了眼睛。
牡丹为他的帝业心心念念,唯独不愿留在他的身边——他想不通。
“牡丹不在了,天涯海角都找不回她,巡边还有何意?只是巡边既是姑母的撺掇,也是父皇的旨意……”
“放心,只要皇兄不再坚持,我待会儿就去找父皇说。”
“父皇…… 牡丹的事,父皇都知道吧?”
盈盈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三郎没有再问,只是自嘲的笑了。
父皇一定知道,并且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如果没有父皇的暗地支持,郭元振怎敢私自把牡丹送去洛阳,他们又怎能轻而易举的进入紫微宫,还在佛光寺做起道场……
如果没有父皇的暗地支持,洛阳城里这么大的动静又怎能瞒天过海,死死的瞒住了他……
难怪父皇一直大权不放——在牡丹的事情上,他始终都拿捏着自己。
“皇兄,父皇也是为你考虑,怕你轻言废后,动摇社稷……”
三郎冷笑一声,他不清楚,父皇如此固执的阻挠他立牡丹为后,究竟是私心还是公心。
毕竟,曾经差点成为相王妃的牡丹,也是父皇的爱而不得——这一点,三郎始终清楚。
如今,他终于把牡丹送走了,这就是父亲想要的结果吗?
想到这里,三郎只觉通身冰冷。
“罢了,为兄累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摒退了盈盈,三郎背过身,两行热泪悄然滑下……
他把自己身上的玉环取下,将两枚玉环合在一起,紧紧的捂在心口。
多年前天堂的那场大火他还清晰的记得——那一夜,薛怀义的妒火喷薄而发,熊熊烈焰点燃了天堂,也烧毁了明堂;那一夜,紫微宫里火光冲天,洛阳城的夜空通红如昼;那一夜,他无辜担责受罚,发了高烧,还好有牡丹在旁照料……
想着想着,三郎抱着玉环睡着了。
梦里,又燃起了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