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牡丹的选择, 李旦并不意外。
这些日子,他能感觉到牡丹虽然人留在东宫,心却并不在这里,而且她似乎一直在试图挣脱什么。
也不仅仅是这些日子,其实一直以来,牡丹都给他这种感觉——明明是个当事者,却又像个局外人。
从当年进宫开始,她就不畏强权,不惧迫害,从和亲吐蕃到参与政变,从东宫少傅到御前侍女,她有谋略,有勇气,也有担当,颇有些巾帼宰相的风范。
但她和上官婉儿又截然不同。
上官婉儿八面玲珑,首鼠两端,不管是武周还是李唐,她在朝堂后宫的一切筹谋,都只为自己的仕途。
牡丹却只求付出,不要回报。
这些年,除了给裴家平反,她对自己对家族从未有过任何谋求。甚至在他们父子当权之后,依旧东躲西藏,不争不抢,拒绝东宫太子妃的名分和荣耀。
所以今日面对吐蕃的挑衅,牡丹如此选择,李旦并不意外。
牡丹对三郎、对大唐的一腔真心,李旦毫不怀疑,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牡丹对于皇宫,对于朝堂,甚至对于整个大唐,都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这一腔真心和疏离之感的矛盾,是牡丹身上永远的谜团。
李旦一直都想探究原因,今日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牡丹,朕这一生大起大落,自认阅人无数,却始终看不透你。今日你若解了朕的困惑,自然准你所求。”
牡丹闻言,略有迟疑。
聪慧如她,自然猜到了李旦想问什么,但此时她已无处可躲。
反正今日她来面圣,除了吐蕃一事,更是为了三郎——是时候和李旦推心置腹的长谈一次了。
“陛下相问,牡丹自然知无不言。”
“好,你且平身。”
隔着一座茶台,两人相向而坐。
终于没有旁人的打扰,李旦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直视牡丹——这个第一眼就让他刮目相看的女子。
“记得当年第一次见你是在宫宴之上,你不但文采斐然,胆量也是了得。”
“那时年少轻狂,不过是班门弄斧,陛下莫要取笑牡丹了……”
“若说年少轻狂,三郎当仁不让。从小他就野心勃勃,锋芒毕露,若不是他那句李家朝堂,他母亲也不会遭此横祸。”
牡丹一听,愧疚不已。
“此事怪不得三郎,要怪就怪牡丹当年多嘴多舌。那句话原是为了安慰他,没想到他记在心里,还宣之于口,这才惹出这场祸端……”
“牡丹,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之所以提及往事是因为有些奇怪,那时三郎还是孺子稚童,又非嫡非长,为何你独对他另眼相看,寄予厚望?”
“这……”
牡丹有些为难,轻轻抚摸着手里的茶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李旦看她沉吟不语,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揣测。
“如今三郎果然成了东宫之主,可见你着实慧眼独具。记得那些年人们都说你是天命之女,还说什么得牡丹者得天下,如今看来,莫非真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