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理妆,环佩叮当。
牡丹整理裙裳的时候,三郎如胶似漆的黏在左右,挨肩擦背之时,忽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环佩玉声璆然,两人不由低头,看向了彼此腰间的玉环。
三郎取下牡丹的玉环,与他自己的玉环合在一处,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力士果不欺我……”
“此话怎讲?”
“绝人以玦,反绝以环。那夜你不辞而别,我度日如年,力士劝我说,你给我留下玉环,定有归来之日,也是这枚玉环,才让我撑到现在。如今你果然归来,这对玉环也该团圆了。”
牡丹看了看两枚玉环,想到它之前的样子,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愧疚。
“说来惭愧,你母亲留给你的玉佩,我没能护得周全……”
三郎闻言,笑着抱住了牡丹。
“既是我母亲,如今也是你母亲,这玉佩是留给我的,也是留给你的,当然无需自责。”
三郎的话,让牡丹腾地红了脸。
她倒是忘了,自己既已和三郎在一起,他的父母自然就是她的父母了——这一点,她还真不太习惯。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二十年前的那个大雪之夜,她没能救下窦妃,如今自己成了她的儿媳,这玉佩也成了她和三郎的定情之物……
想到这里,牡丹接过玉环,拿在手里轻轻摩挲,兵变之日那些惊心动魄的情景浮上眼前……
“这些年辗转多地,多次命悬一线,很多物件都丢了,唯有这玉佩一直带在身边,先帝驾崩那日,韦氏为了寻找遗诏,强行搜身,这才摔碎了玉佩。”
“玉碎人全,或许正是母亲的庇佑,那日你才能安然无恙,逃过韦氏的毒手。如今这玉佩变成一对玉环,也是天意使然。”
“是啊,韦氏找到遗诏之后,就想杀人灭口,多亏了上官婉儿的劝阻,韦氏才留我一命,我才有机会把这碎玉搜集起来。”
说到这儿, 牡丹叹了口气——只可惜,三郎把她杀了。
“是吗?上官婉儿竟救了你一命?”
三郎很是诧异,同时有些后悔。
“想那上官婉儿浸淫宦海多年,外通朋党,轻弄权势,时而投靠武家,时而亲近韦氏,从来都是奉承权贵,趋高拒低,本以为在她眼里只有利弊权衡,没想到她还会为你出头。”
“她是我的师父, 对我素来不薄,虽然多有利用,终究不曾害我性命。只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说到这儿,牡丹叹了口气。
其实对于三郎杀上官婉儿的心思,牡丹看得一清二楚。
三郎忌惮上官婉儿的能力,又知道自己无法驾驭这个女人,与其留着她,日后成为皇权路上的绊脚石,不如趁着政变的兵荒马乱,杀了她以除后患。
在这一点上,李三郎颇有政治远见,也足够果决狠辣,所以牡丹并不怪他。
只能说,天意不可违,上官婉儿命该如此。
要知道,当时上官婉儿为了救她,让韦氏把林远召进宫来,却害的林远就此赔上了性命……
“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怪我杀了上官婉儿?
“没有,朝堂争斗,你自有你的权衡,我只是觉得人生无常,盈虚有数,谁也逃不过命运的掌控……”
“又悲观了,不过这句话我倒是赞同,比如你注定是我李三郎的女人,怎么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三郎说着,一把揽过牡丹,又抱在了怀里。
牡丹心酸不已,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向三郎说明实情,只能报以苦笑。
三郎以为牡丹还在为上官婉儿伤情,赶紧宽慰。
“你且放心,明日我就奏请父皇,恢复其昭容称号,好好厚葬于她,以报她对你的救命之恩。”
“三郎有心了。其实对婉儿这一生而言,昭容的称号并不算什么。她的才华,她的经历,注定会让她成为传奇。如果有来生,希望她不再入朝为官,不再争权夺势,做一个平凡幸福的女子,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事,上官婉儿才思敏捷,笔气舒爽,她的诗作颇有名士之风,不该任其遗失散落,应该收集起来,编成文集,用以传阅后世。”
三郎说着,看向了牡丹。
“你和她既然有师徒之情,这件事就交给你罢。”
“我?我哪有半分诗才,可别为难我了。”
“又想哄我?你有惊世诗才,只是从不显山露水罢了。我至今还记得,当年你和父皇于樱桃宴上斗诗的情形……”
三郎拉着牡丹,笑眼盈盈。
牡丹知道,三郎是想借机留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