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池畔的喧哗热闹,悉数传到了侧畔临淄王的府邸。
花厅里,李三郎正在焦灼踱步。
他不时的侧耳倾听,关注着外面的进展。
王副将、张韡、李宜德等人也在两侧肃然而列,神色紧张。
侍女们将茶端上来,又端下去,直到换了十余盏茶,外面的喧哗声逐渐消了下去,李三郎终于坐了下来,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听侍女说,帝后已经回宫了——三郎知道,这场危机暂时过去了。
张韡等人也坐了下来,一边品茶,一边嘀咕。
当初他们就主张在潞州起事,可王爷不听,非要听从谢三娘的意见,执意回京。
这下好了,回到长安城,成了瓮中鳖,如今的王爷只有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的份儿了。
而当初力主王爷回京的谢三娘,竟然没有跟随教坊来到长安,而是中途不见了……
种种情形,实在让人生疑,这件事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
不过,张韡等人知道王爷对三娘的深情,并不敢当面质疑,只是小心旁敲侧击。
“话说,那三娘到底去了何处?宜德,你一路跟随,全程护送,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你竟然毫无察觉?”
“嗨,她素日戴着面纱,又寡言少语,我也不敢多问,这一路都守在她的车轿左右,直到进了长安城,才发现轿中女子不知何时变成了红玉……”
说着说着,李宜德恼怒起来。
“那谢飞白定然知道三娘的去处,依我说,当初就把他抓起来严刑拷问,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他离开?”
李宜德愤愤不平的嘟囔着,一边小心的瞟向李三郎。
三郎没有说话,但神色很是难堪。
时隔多年再次被幽禁,他的心中郁闷难当,但最让他难过的,还是牡丹没了去向。
当初,教坊众人刚到长安驿站,他就兴高采烈的跑去探望,只是众多歌姬之中,唯独没有牡丹的影子。
面对盛怒的临淄王,还有被李宜德抓起来的红玉,坊主谢飞白站出来揽下全责,只说红玉毫不知情,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但谢三娘去了哪里,无人知晓,谢飞白也不知道。
他只是把那对鹦鹉还给了李三郎,说是牡丹的交代和嘱托。
可惜,那两只鹦鹉经过一路 颠簸,加上天气严寒,已经奄奄一息……
李三郎勃然大怒,却也无可奈何。
他了解牡丹的脾气,知道她做出的决定无人可以改变——他不能,谢飞白更不能。
看来,赵幽兰一事,牡丹从来没有真的原谅他,而她的心,也根本不在他这里……
三郎虽然没有怪罪谢飞白,但谢飞白还是引咎辞去坊主一职,只身离开了长安……
当时祭天大典在即,三郎没有精力前去找寻牡丹,只能暂且放下。年后,等他缓过神来,却因为龙气之说被幽禁宫中,再不得出……
眼看小半年过去了,牡丹毫无消息,韦后却咄咄逼人,这让李三郎心中愤懑难当。
其实对于龙气一事,三郎并不十分担心,这明显是有人故意构陷。
好在皇伯伯虽然软弱,却并不昏庸,他并没有听信韦后的一面之词,只是将自己暂时幽禁起来。
并且,就在昨夜,皇伯伯通过薛崇简向他传递了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希望他低调行事,保存实力,有朝一日能够辅佐新皇,护佑大唐。
皇帝如此信任自己 ,三郎十分感动。
当然,因为韦后专权,三郎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韦后真的忤逆皇命,执意对他们父子下手,他李三郎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为此,他也通过薛崇简和太平姑母取得了联络——只要韦后动手,他们就拼死一搏。
没想到,皇伯伯素来行事荒诞,糊涂之中也有一丝睿智,竟然通过白象踏池,化解了龙气风波。
三郎知道,自己暂时解脱了危机,但以后也要低调行事了。
所以,他不敢违抗圣命私自出京,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找牡丹,一旦被韦后知道他和牡丹私定终身,或许连皇帝也保不住他们了……
这样看来,牡丹不来长安,也是明智之举。
不过,张韡等人私下的议论,他也听到了一些,他们对于三娘的阴谋论,三郎根本不信,也懒得去理会。
因为他无法和众人解释,三娘为什么不来长安,又去了哪里……
其实三郎知道,天下之大,牡丹却没有几个去处——要么西域,要么洛阳。
在三郎心里,他宁可相信牡丹回了西域,可他也隐约感觉到,牡丹应该去洛阳了。
而此时正值四月,洛阳城的牡丹花,应该已经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