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楼之上,除了王副将,只有牡丹和三郎。
因为面纱都湿透了,牡丹就取下了面巾透气。
三郎看到牡丹的小脸,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了?”
牡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上沾了些灰,像个小猫。”
三郎伸出手,爱怜的帮牡丹擦着脸。
“看你这满脸的汗,累了吧?”
“不累,我也没做什么……”
“说谁的?今天要不是你,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牡丹,你真厉害……”
“哪有,还是临淄王指挥有方……”
三郎听着牡丹的恭维,朗声笑了起来。
他看着城下的良田篝火,此时蝗虫的密度显然已经小了不少,顿时信心满满。
“看来这蝗虫也就这样了,也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吓人!”
“三郎,不可轻敌,今日只是开端,以后怕还会有大量的蝗群飞来……”
“三娘说得极是,这蝗灾会持续数月,蝗群会一波又一波的来,除非把满城的粮食树木都吃光了, 也许才不会再来……”
守在他们身后的王副将,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对于治蝗一事,他始终有些悲观。但对于王爷的决定,他和李宜德等人也只能无条件服从。
听到王副将的话,牡丹扭头看了看他担忧的神色。
她知道,直到现在,众人依旧对抗蝗一事心有疑虑。如果不是三郎大力支持,她的抗蝗主张怕是根本推行不下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抗蝗开始了,就一定要坚持下去,而且一定要做出点成绩出来。
这是为了百姓苍生,也是三郎建功扬名的好机会。
“王副将说的对,治蝗不是一朝一夕,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牡丹说着,看向了城下还在奋战的人群。
“但是长期以往的严阵以待,也不是办法。依我看,蝗群大量袭来的时候就用火攻;平时剩下的散兵游勇,就投放鸡鸭……”
“好,明日就让农户把所有的鸡鸭都投放田间。”
\\\"嗯,鸡鸭捕蝗在晨时最好,早上蝗虫翅上沾有露水,跳跃飞翔能力都较差,捕捉起来比较容易……”
听牡丹布置的井井有条,三郎连连点头。
身为从小在皇宫中长大的郡王,他对这些农事实在知之甚少。
“还有,待这两日蝗群初步扼制以后,夏粮也差不多成熟了,要尽快组织收仓, 能抢多少是多少,快些把官仓充盈起来,这次粮荒怕是把种粮都发光了……”
“是啊,官仓已经空了,就等着这波夏粮呢。马上就要夏种,还要储备些种粮。”
听着三郎和三娘商量此事,王副将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一句。
“王爷,即便此番从蝗虫嘴里抢下一些粮食,怕是也不能入仓,更不能做种粮。”
“这是为何?”
“王爷不知,听说被蝗虫掠过的粮食,已受到了上天的诅咒,如果把这些粮食种下去,明年怕是会爆发更大的蝗灾……”
王副将的话,让三郎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他想起了张暐曾经劝阻他们灭蝗的话——如果冲撞了神虫,得罪了上苍,那么这些蝗虫来年会全部死而复生,招致更大的蝗灾报复。
牡丹明白他们的担忧。
这两日,牡丹在查阅资料的时候,发现史书确实记载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不过,她已经找到了原因,也想好了对策。
毕竟,她是来自千年之后的人,虽然她之前对蝗灾也没有多少研究,但视野终究比世人要宽广一些。
至少,她是不相信什么天谴报复之说的,
而蝗虫,更不是什么神虫。
如果它们会死而复生,只能说明没有斩草除根。
原来,这蝗虫的寿命并不长,大约在三个月左右,也就是说这一波蝗灾基本持续三个月就能过去了。
但是,蝗虫具有极强的繁殖能力,温度气候适宜的情况下, 可繁殖两到三代。
要知道,这蝗虫是卵生,母蝗输卵入土,待它们产下的卵再度发育成虫,就又是一番蝗灾。
而这些虫卵,不仅潜藏于田地土壤中,有些也在留存在粮种里……
除蝗而不毁卵,就会留下莫大的隐患,可谓野草吹不进,春风吹又生。
好在,牡丹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不仅考虑到了眼下的抗蝗,还考虑到了毁卵。
原本她想等些时候,再和三郎商议这个问题,眼下既然王副将提出来了,她干脆也就一起说明了。
“这些粮食没有问题,只是带有蝗卵,才会无限繁殖。所以这次夏收的麦种必须烈日晒干晒透,之后再入仓,至于棉子要用腊月雪水浸泡防蛀下种……”
看牡丹说的头头是道,三郎又倾慕又困惑,忍不住问道。
“牡丹,你从未耕种过,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哦,这个……《地母经》啊,此书上记载的都是农事,这几日我不是翻了很多书籍嘛。”
牡丹笑了笑,又想起了什么。
“还有,想要斩草除根,只处理粮种是远远不够的,还要田间掘种。”
“掘种?”
“嗯,这蝗虫一般会将卵产在土壤里,我们可在除蝗之余,诏募民掘蝗种,挖出蝗卵毁掉,可免来年再生,这才是釜底抽薪之策。”
牡丹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思路周全,
不仅三郎听的连连点头,就连一直质疑的王副将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佩服之色。
“好,这样一来,蝗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才真的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王副将,你快将三娘的话传下去,就让李宜德等人照此计策行事!”
王副将欣然领命,下了城楼。
箭楼里一时只剩下三郎和牡丹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