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风雪初霁,潞州衙署里安静异常。
昨夜巫山云雨,载浮载沉,今朝风雨虽停,花芯已落。
眼看辰时已过,新人迟迟不起,下人们谁也不敢去打扰。
谁都知道,昨晚那洞房里的合欢铃响了一夜,王爷一定累了,还是让他好好歇息吧。
就连王副将也只是悄悄探头望了望,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虽说长安之行迫在眉睫,但王爷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这个时候去催促,怕是少不了被一顿臭骂。
好在大雪刚停,路上积雪难行,倒也不急在一时。
此番回到长安,福祸难料,尚不知何时能归来。
而王爷对牡丹朝思暮想了这些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且叫他好好痛快几天吧。
想到这里,王副将支开了不少看热闹的下人,让他们少来打扰,只嘱托春琴、秋笛二人,不时的送一些酒食进去。
说起来,还是王副将最懂三郎。
温柔乡,醉芙蓉,一帐天晓——此时的李三郎,虽然丝毫不觉疲倦,却已腹中空空,饥肠辘辘。
然而,他就是不想起床。
温柔乡内人,翠微合中女,颜笑洛阳花,肌莹荆山玉——这暖床香帐,有了新娘牡丹,才真的成了他李三郎的温柔乡。
对于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对于这个姗姗来迟的洞房之夜,三郎是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本就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又在潞州熬了这俩年,巴巴的守着牡丹,能看不能碰,如今终于得手,自然是羊入狼口。
虽说牡丹大他七岁,却正丰韵娉婷,既有闺阁少女初尝人事的羞涩,又有寻常女子少有的善解人意,总之妙不可言,就像窖藏已久的美酒,让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天亮之后,牡丹数次想要起床,都被他摁了下来。
不过,两情缱绻终究抵不过口腹之欲。
随着两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三郎终于撑不住倔强,轰然笑倒了下去。
好在侍女及时送来了酒菜,三郎这才放开牡丹,两人披衣而起。
一夜柔情缱绻,今天的牡丹,眼角眉梢处多了许多温柔妩媚,两人举止亲昵,更胜从前。
即便牡丹梳洗的时候,三郎也紧随左右,片刻不离。
看着牡丹揽镜画眉,三郎走过来,轻轻抢过了眉黛。
“娘子今日这眉,让三郎给你画吧。”
“只知三郎精通音律,原来还会画眉?”
“那是自然,娘子眉目如画,三郎的手艺再怎么差,也挡不住你的如花美貌。”
“你这嘴巴倒是愈发甜了。”
“都说新婚夫妻,如胶似漆,如糖似蜜,我这嘴巴自然是甜的,娘子不信,要不要再尝尝看?”
三郎说着,手中的眉笔已经胡乱放在一旁,欺身压住了牡丹。
“三郎,别闹了,你且饶了我吧,饭菜都凉了,我是真的饿了……”
牡丹笑着躲开,一下子逃出好远。
看着衣着单薄的牡丹,三郎赶紧妥协。
“好了,好了,我不惹你了,你快过来披好衣服,我帮你梳洗簪花。”
牡丹将信将疑的走了回来,复又坐在妆台之前。
这一下,三郎才老实了。
他先是给牡丹披上锦衣,又拿着梳子给牡丹梳发。
只是女子的发髻,哪是他这个男人能弄懂的,眼看他笨手笨脚,牡丹笑着接过梳子,自己简略的挽了个堕马髻。
三郎则前后左右的拿着铜镜,为心爱的女子照映顾盼。
待牡丹梳好发髻,三郎殷勤的打开妆奁,为其在琳琅满目的金玉钗环中挑选一二,亲自为她插簪戴花……
看着镜中牡丹的如花容颜,三郎一时有些恍惚,这样的良辰美景,是他在梦里无数次出现的情景,如今竟然成真了?
三郎忽而生出一丝恐慌,生怕这是大梦一场。
他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轻触摸着牡丹的脸颊,确认她是真实的存在。
透过菱花镜,牡丹发现了三郎的异常。
“三郎,你怎么了?”
“没什么,许是累了,有些心神恍惚,一时分不清是梦是真。”
三郎的话,让牡丹心有戚戚。
其实她也有些恍惚,只觉得眼前这一切太美好了,美好的不似真实,美好的像梦一场。
“三娘煞”的阴影,一直在她心头盘绕,她明白昨夜三郎求来的破解之法,不过是道长的好心安慰。
不过,她不想破坏眼前这份甜蜜美好, 笑着岔开了话题。
“哦,难得三郎竟承认自己累了?”
牡丹的一句话,又把三郎的好胜欲挑了起来。
他顿时抱着牡丹不依不饶起来。
“敢说我累了,我这就给你看看,你的三郎到底累不累……”
眼看三郎索求无度,牡丹点了点他的鼻子。
“你这一味贪吃,仔细身体。”
“我的身体,娘子还不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好三郎,你且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说你累了……”
两人闹在一处,笑作一团……
不过,两人在尽情享受恩爱甜美的同时,心中也有隐约的忧愁——除了“三娘煞”的阴影,还有近在咫尺的分离。
谁都知道,三日之后,三郎就要回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