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午时,午宴开场,三郎拉着牡丹,正式给她引荐了自己的几位朋友。
纵然只是一名舞伎,但对于临淄王如此宠爱的女人,众人自然不敢小觑。
不过牡丹很是低调,寡言少语,低眉顺眼的陪在三郎身边,给他斟酒夹菜,显得十分顺从。
美人在侧,三郎心情大好,自然要多饮几杯。
酒酣之时,众人起哄,说要再观舞魁风采,请谢三娘再舞一曲。
眼看众人兴致勃勃,牡丹也不好让他们扫兴。
如今她是舞伎谢三娘,身份在此,再舞一曲也无不可, 但是三郎哪里舍得。
牡丹的身体并不太好,这么冷的天气,来回更换舞衣,再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再者,谢三娘是舞伎,武牡丹却不是。
虽然她的身份眼下还不能明说,但她的舞姿,又岂是他们想看就看的。
于是,三郎摁下牡丹,对着众人朗声大笑。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见色忘友,只想看三娘跳舞,却不知今日赏了这些舞,我三郎也很是技痒。既然大家有此兴致,不如我给大家舞一曲如何?”
“果真?那可真是大有耳福了!”
众人一看临淄王要下场,自然十分期待。
于是,李三郎笑着看了看牡丹,这才离席起舞,一边击鼓,一边高声吟唱。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有心爱的女子守着,被意气相投的朋友簇拥着,此时的李三郎,虽不算志得意满,也算得偿所愿,愈发的意气风发。
一曲汉高祖的《大风歌》,被三郎唱的慷慨激昂,雄浑有力,看的人们纷纷叫好。
看着激情起舞的三郎,牡丹轻轻的击掌相合,心里充斥着欣赏和欣慰……
因为从这支舞里,他听出了他的志向和心事。
果然,在三郎的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王者之魂。
——
李三郎舞罢,再度入席。
他先是拍了拍牡丹的手,这才端起一杯酒,笑着看向众人。
“你们一个个只管叫好,可有谁知道我唱的是哪支曲?”
坐于三郎下首的张暐一听,立马明白了王爷的意思,赶紧接过了话题。
“张某不才,倒是略知一二。”
“哦?你且讲来。”
“当年汉高祖平黥布还,途径沛县,邀集故人饮酒,酒酣之际,击筑高歌,慷慨起舞,唱的正是这曲《大风歌》。”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纷纷感慨起来。
“原来是汉高祖所做,难怪王爷此舞雄豪自放,满是天下一统的王霸之气。”
“岂止是王霸之气,在我听来,简直是虎啸龙吟,振聋发聩……”
“那是自然,纵观当今朝堂,也只有咱们临淄王才有这王者之风了。”
席间一片赞赏附和,这让三郎十分受用。
在自己最在意的女人面前,他自然是有些虚荣心的。而且,他想让牡丹知道,他临淄王在这些人心中的威望,让牡丹对他充满信心。
的确,牡丹也看出来了,虽然大家纷纷夸赞,却也并非都是阿谀奉承之词。
原本他们就是倾慕临淄王的风采,倾心相交,如今也是真心看好这位年轻有为的临淄王。
反正席上也无外人,既然说到这里,众人的话匣子也就彻底打开了。
张暐放下酒杯,故意 压低了声音。
“对了,我今日一早才收到长安的消息,听说宫里又出了一件新鲜事,你们要不要听?”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要知道,张暐向来消息灵通,长安城的消息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知道。
“宫里又有什么新鲜事了?莫非皇帝又将坊市搬到朝堂上去了?”
众人说着,一阵哄笑。
对于皇帝李显的所作所为,众人在失望之余,也都已经习以为常。
“那倒没有,不过这闹剧倒是一出连着一出,实在荒唐。”
“哦,究竟又有何闹剧,张暐,你别卖关子了,倒是快讲啊!”
“你们还不知道吧,就在前几日,宫里发生了一件奇事。”
“什么奇事?”
“听说是新春将至,南郊祭祀,韦后又要充当亚献,一个宫女为皇后准备吉服,就在她打开皇后的衣箱时,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什么?难不成是吉服破了?还是被偷了?”
李宜德在一旁憨憨的回了一句。
张暐笑着白了他一眼。
“若只是破了或者丢了,那算什么奇事?是这名宫女说,她看到皇后的吉服上,有五彩祥云缠绕,而且久久不散……”
“五彩祥云?衣服上有五彩祥云?确定不是眼花了?”
大家闻言,纷纷嗤之以鼻。
“自然不是,那宫女也是怕自己眼花,赶紧呼朋引伴叫来了很多宫女来看……你猜怎么着?”
“她们都看到了五彩祥云?”
“聪明。是该看得到,还是该看不到,宫中的那些人自然知道其中关窍,兹事体大,谁要是看不到,除非自己的眼睛不要了……”
看众人默然点头,张暐笑了笑,继续说道。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人云亦云,添油加醋,传的愈发神乎其神。”
“哦,怎么个神法?”
“那些宫女,先是说皇后的吉服上出现了五彩祥云,后来这祥云就变成了龙凤之状,更有甚者,有人说这是皇后得承天命的祥瑞之兆。 ”
“这……哎,这是越发的明目张胆了。”
“最荒唐的是,有人将此事禀告皇上,咱们皇帝就深以为信,还专门找来画师,让他根据宫女描述的样子,绘制祥云图,并将皇后吉服出现五彩祥云的事情昭告天下。”
“皇上竟然真的信了?还昭告天下?”
‘是啊,不止如此,听说如今长安城的街头巷尾,正流行一首童谣。”
“什么歌谣?”
“具体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前两句,桑条韦也,女时韦也……”
“桑条韦也,女时韦也?这两句似是大有深意啊,你们看,韦是韦皇后的姓,而桑条意在养蚕,难道这是在颂扬韦皇后带领大家养蚕缫丝,以此来教导天下妇女吗?”
“这个我倒是知道,听说这是皇后亲自让人编的《桑韦歌》,专门在皇后大典之时颂唱的。”
“哦,这《桑韦歌》既是歌功颂德之曲,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毕竟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教导天下女子也是职责所在。”
“此言差矣!你们根本没有看出这背后的深意……”
张暐看了大家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想当年太宗皇帝还没有登基之时,到处都在传唱《亲王破阵乐》,而则天大帝登基之前,民间就在传唱《妩媚娘》,如今长安街头又唱起了《桑韦歌》,这背后的意图还不明显吗?”
听张暐这么一分析,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看来韦皇后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与此同时,众人也都把目光看向了临淄王。
刚才他们几人只顾七嘴八舌,刚注意到临淄王和谢三娘却是一言未发。
如今他们想听听临淄王的高见,没想到临淄王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