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的这场雪,来的比往年都要早一些。
虽然大雪只下了一天一夜就停了,但雪停之后,素来喜欢出门玩乐的临淄王,忽然就闭门不出了。
没人知道,那个雪夜潞州衙署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对外只说临淄王感染风寒,需要静养,暂停公务,谢绝拜见。
韦后的眼线也着意留意过,临淄王虽没有遍请名医,但会让侍从去抓药,而那些药物确实是医治风寒肺疾所用。
所以人们相信,临淄王是真的病了。
漫漫寒冬,少出门也是好的。反正他这个潞州别驾也是个虚职,眼下倒是愈发清静了。
眼线们慢慢放松了警惕,该回京复命的就都回去了,这正中李三郎的下怀。
这几日,府里确实有人病了,不过不是三郎,而是牡丹。
要知道,牡丹从西域赶到潞州,本就颠簸劳碌,赶上天气骤变,又连着赶制了三日的衣服,以至旧疾复发。
二人见面的当晚,三郎又缠着牡丹接风叙旧,几杯热酒下肚,牡丹竟发起烧来……
就这样,三郎顺理成章的把牡丹留了下来。
还好此番病情没有吐蕃那次凶险,牡丹身为医者,不用去请大夫, 自己开了药方,也能慢慢调养。
于是,三郎推了一切事务,专心陪着牡丹。
在这里,没有王妃,没有相王,两人像是回到了之前在裴府养病的日子。
三郎日日粘着牡丹,每日里嘘寒问暖,煎药送水,十分关怀体贴。
有了他的精心照顾,只是三五日功夫,牡丹的病也好了许多。
这一日,牡丹躺得着急,趁着三郎不在,偷偷起床做起了刺绣。
不过她才刚分好绣线,还未下针,三郎就端着药汤进来了。
“牡丹,你怎么起来了?”
“躺不住了,感觉好多了。
“好多了?晨起的时候还听到你咳嗽呢?”
三郎放下药,不放心的以手探额。
“真的好多了,咳疾本就是个慢症,我又坐下了病根,这几声咳嗽不碍事了。”
看牡丹精神不错,三郎这才放下心来。
但同时,他又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他甚至盼着牡丹的病情略微严重一些,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帮她渡气了……
他更怕牡丹一旦病好,又要张罗着回布庄了。
眼下看着牡丹忙着穿针引线,三郎舍不得她劳碌,伸手拦住了她。
“ 忙它做什么?刚好一些,还是好好养着吧。”
这件裘衣眼下你穿正好,还是快些完工,这样你出门就能穿了。”
“我不出门,也不当值,就待在家里陪你。”
“身为一州长官,总不露面怎么行。你都陪我这几日了, 也该好好去当差了,别让百姓们笑话。”
“潞州不过是个偏远闭塞的小城,我这别驾更是个可有可无的闲职,还指望做出什么政绩出来……”
三郎自嘲的笑了笑,难掩满脸的失意。
这几日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三郎并没有流露出消极的情绪,眼下被牡丹一提,倒是藏不住了。
毕竟,从中央跌到地方,从四品降到五品,心高气傲的李隆基不免感到惆怅。
牡丹一看三郎的样子,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语重心长的劝解了起来。
“三郎,所谓福祸相倚。呆在长安,可能随时都有性命之忧,远离长安,说不定人生还有转机。你应该珍惜这段非同寻常的外任经历,说不好这就是你的龙飞之机。”
看到自己的话让三郎若有所思,牡丹继续劝解。
“既来之则安之,三郎,你自小生于长安,长于深宫,如今既来了潞州,就是和它有缘,也该施行德政,为百姓们做些实事,为自己积累政治声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