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各自盘算的时候,韦后也没闲着。
虽然谋反一案不了了之,没能趁机扳倒相王和太平公主,但皇帝也因此欠了她一个人情,自然要拿出一些补偿来。
于是,在韦后的授意下,在宰相宗楚客的献媚下,韦后对婆婆武瞾的系列模仿秀又开始登场……
八月,戊寅,宗楚客率百官给帝后二人上了尊号——皇帝李显的尊号叫做应天神龙皇帝,韦皇后的尊号则叫顺天翊圣皇后。
顺天翊圣皇后——文武百官朝拜的同时,都在窃窃私语,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像极了当年高宗和武瞾并称天皇天后的时候……
可是,有了皇帝的准许,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太子兵变,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一部分朝臣的心愿,想要改变韦后当权的现状,可是它偏偏失败了。
眼下,武家的势力虽然被清除了,韦家的势力又崛起了。就连相王都再次缩起头来,闭门不出,他们除了自保,也别无他法。
而看着朝堂上得意洋洋的韦后,太平公主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当年母亲一步步称帝的道路,她全程目睹,那一路铺就了李唐皇族的多少鲜血、多少白骨,她最清楚。
如今,小小的韦后也要东施效颦,实在是痴心妄想……
说实话,原本太平公主是没有把韦后放在眼里的,因为韦家根本没有什么势力,韦后也不是一个有政治头脑的女人,顶多就是穷人乍富,嚣张跋扈。
而皇帝哥哥念及旧情,给这个曾经陪他吃苦的女人一点虚名和权力,算是对那些苦日子的赔偿。
反正在母亲武瞾的影响下,女人参政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了,只要江山社稷还在李唐皇族的手中,太平公主就都能容忍。
没想到,这个韦后还欲求不满,贪得无厌起来。
这让太平公主有些忍无可忍了。
尤其这次韦后趁着太子谋反一事,竟然把林远和崇简二人都抓了进去,丝毫不留情面,还想把她也拉下水,这让太平公主十分恼恨。
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但这次事件对太平公主的触动实在是太大了。
她已经夹起尾巴做人了, 已经把公主的骄傲全都收了起来,不惹是非,不出风头,把头低的不能再低,可即便这样,依旧逃不过韦后的算计。
从垂帘听政,到大权独揽,韦后的野心已经膨胀到无以复加,如今她的尊号也是一加再加,风头甚至盖过了皇帝。
难道就这么看着韦后一步步觊觎皇位?
看着这刚刚光复的大唐江山易主换姓?
不,先不说百姓和百官是如何反应,太平公主首先就不会答应。
身为一代女帝的女儿,身体里流的都是不甘平庸的血液,又怎会坐以待毙……
如果这江山社稷注定要被女人主宰,那么除了她的母亲武则天,怕是只有她太平公主才最有资格。
都说凤凰隐去,才能看到那只鹰——之前在母亲武瞾的光环下,没有人看的到她这位大唐公主的能力和才华,但如今该是她太平公主的时代了。
当年,为了光复李唐,神龙政变中她积极筹谋,甚至不惜背叛了一直疼爱自己的母亲,助力皇兄李显登基。
可惜,皇兄登基后,情况却从来不容乐观。
这些年,随着韦后的兴风作浪,太平公主从未放下过警惕。
她私下里联合相王,延揽人才,两兄妹协力齐心,默默的守护着李唐的江山社稷,就是为了防止某一日的风云突变……
而如今,虽然武家不行了,但她依旧是大唐公主,而林远和盈盈的联姻,也使得她和相王的关系更加牢固。
不管林远还是三郎,都是她可以依赖的力量。
而且,三郎早就对韦后母女不满,林远最近也数次暗示,他们母子几人要早些为以后做打算了……
——
帝后的尊号升级了,除了太平公主不高兴,还有一位公主也不高兴,那就是李裹儿。
虽然李裹儿也为母亲的风光激动,但她却没能等来自己的风光。
眼下太子已死,东宫空置,也该册封她为皇太女了,可是父皇和母后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当然,对于朝臣们们提议的重新册立皇太子,皇帝父亲也没有理睬。
东宫之位就这么空悬着,快要成了李裹儿的心病。
她去找父皇闹,父皇只是敷衍的安慰着,除了各种赏赐,就是各种拖延。
她去找母后要,母后也是不痛不痒的连哄带劝。
“裹儿,不要心急,你想想,眼下李重俊的事情刚刚平息,朝局尚且不稳,如果这时立你为皇太女,势必会引起那些大臣们的警觉和反对。”
“ 眼下你需要耐心等待,一心一意的辅助母后,只要母后掌管了朝局,当上了女帝,将来你做皇太女,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对于母后安抚的这一套,李裹儿早就听腻了,但又无可奈何。
父皇不许,母后不应,武家的靠山也没了,李裹儿只能忍气吞声,暂时隐忍。
既然求不得皇太女之位,那就求一个驸马吧,毕竟太子兵变一事,她才是直接受害者,她的夫家被一夕灭门,怎么能不给她一些补偿呢?
于是,李裹儿大着胆子开口了。
“母后若不立裹儿为皇太女,那就给女儿赐婚吧。”
“赐婚?”韦后有些诧异。
“是啊,女儿正是大好年华,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母后就忍心看我形单影只,孤枕难眠吗?”
听着裹儿的诉苦,韦后哭笑不得。
虽然知道裹儿和武崇训感情不好,但驸马这才死了几日,她就迫不及待的要招驸马,实在是不可理喻。
其实韦后早就给裹儿选好了新驸马的人选,只是想着公主新寡,顾及皇家颜面,想再等上一等,没想到,裹儿倒是等不及了。
“女儿家的,也不知道矜持一些……”
“这有什么,当年太平公主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求取驸马呢?”
“你啊,怎么处处都要和你太平姑母比。”
“自然要比,当年她是大唐第一公主,如今我是大唐第一公主;当年她求取薛绍,如今我要求取薛绍之子……”
“什么?裹儿,你该不是还在惦记着那个林远吧?”
“是又怎样?”
“裹儿,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这个薛林远已经是相王的女婿,你又何必对他念念不忘?”
“他只是定亲,尚未成亲啊!如今他未娶,我未嫁,凭什么不能把他赐给我?我就要薛林远做我的驸马!”
“裹儿,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身为大唐嫡公主,哪有去和其它公主争抢驸马的?你能不能顾及一些颜面?”
“谁的驸马不是抢来的,太平公主最爱的驸马薛绍,当初也是抢来的啊!谁让他们薛家的男人各个优秀呢!再说,林远并不喜欢李盈盈,都是太平公主的馊主意。”
看着任性的女儿,韦后的气不打一处来。
“够了!薛林远不喜欢李盈盈,就喜欢你李裹儿吗?他若对你有意,如今为何不去你的公主府了?”
韦后一句话直接把李裹儿带回了现实,刚才的神采飞扬,不过是自欺欺人。
是啊,林远不喜欢李盈盈,就喜欢她李裹儿吗?
自从他和盈盈定了亲,他就和她疏远了一些,尤其上次太平庄园里樱桃宴上的一闹,林远已经很久不去他的公主府了……
可是,李裹儿还是不甘心。
“还不是因为林远忌惮相王!让父亲直接把李盈盈赐死就好了,或者让她剃度出家,去梁山守陵去!”
“裹儿,你也太胡作非为了,相王会同意吗?你父皇会同意吗? ”
“哼,说来说去,你们就是不敢得罪相王和太平公主!”
听着裹儿的胡言乱语,韦后越发来气,也就翻起了旧账。
“是啊,就是忌惮相王。之前李重俊谋反一案,若不是你顾忌林远,早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了,还有今日这般忌惮吗?”
看裹儿不做声了,韦后这才柔声劝慰。
“裹儿,你还年轻,太过看重感情,可是皇家自古无真情,其实没有什么男人值得你如此痴心。贵为大唐公主,天下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呢?想你皇祖母耄耋之龄,还有五郎六郎……”
“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能和林远比?”
李裹儿不耐烦的打断了母亲的话。
对于尚且年轻的李裹儿而言,林远是第一个闯入她少女心扉的男子,是一切美好纯洁的象征,任何男子都无法替代。
何况,这些年她对林远一直爱而不得, 更加成了一个心结,一个比成为皇太女还要执拗的心结。
所以,她不能容忍母亲拿他和那二张相比。
韦后看着裹儿对林远如此痴心,不由的叹了口气。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一位貌美如花,却脑袋空空的女儿,满心都是男女情爱。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满足女儿嫁给林远的心愿,只是不想。
现在的相王经过太子谋反一案之后,愈发的低调收敛,已经辞去所有职务,赋闲在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朝臣也不交往。
所以如果她现在提出林远一事,他应该也不会反抗的。
但如此一来,她就更加得罪了相王和太平公主,还在前朝后宫里落下话柄,这桩婚姻将毫无意义。
毕竟,当初太平公主抢走的驸马薛绍,原配只是寻常女子,而如今林远的未婚妻可是相王之女……
韦后觉得自己刚刚进了尊号,还是需要注意维护一下她一国之母的口碑和形象的,所以不想纵容裹儿如此任性,去抢李盈盈的驸马。
再者,林远这个人如今立场不明,日日跟在太平公主的身边,已经不太可靠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韦后早已经给女儿安排了一桩姻缘,那就是和韦家联姻。
既然她要学武则天,自然是全方位全步骤的。
自从太子谋反之后,韦后总觉得冥冥之中犹如天助,一切都和当年武瞾登基之路如此相似——皇上懦弱又深情,任由皇后垂帘听政,太子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就连公主都同样的守了寡……
所以,当年武瞾是如何安置太平公主的,今日韦后就要如何安置安乐公主。
韦后心里最为中意的驸马是韦家的侄子,算是青年一代里最为出色的一个,只是身材有些胖,形象不及薛林远。
之前,裹儿和她这个表兄关系也算不错,韦后就曾动过这个心思,只是那时候韦家势力远不及武家,还需要仰仗武三思的照顾,所以才没有提及。
武崇训死后,韦后曾开玩笑的和李裹儿提过一嘴,但她一口回绝,直言不可能,因为女儿新寡,她也不好多说,眼下既然裹儿提到了新驸马的问题,正是良机。
想到这里,韦后满脸堆笑,开始劝说女儿。
“裹儿,你是不是真的想当皇太女? ”
“这个自然,我李裹儿如今就两个心愿,嫁给薛林远,成为皇太女。”
“那好,你若真的想做皇太女,那就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吩咐,你要和韦家联姻,巩固我们母女……”
“什么?母后,难不成你真的想让我嫁给那个韦胖子?”
不等韦后说完,李裹儿就跳了起来。
之前母后提过此事,她还觉得是开玩笑,如今看来是真的动了这个心思。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那个韦表兄相貌粗鄙,才智平庸,一身的肥油赘肉,平日里她都喊他胖子,若不是看在是亲戚的份上,李裹儿根本懒得和他搭话!
如今母亲竟然想让她嫁给这样一个人,李裹儿根本不能接受。
“裹儿!不许你这么叫。你表兄年少有为,性情温和,素日里对你是百依百顺,他哪点比不上那个薛林远?”
韦后此言一出,立马就后悔了,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侄子确实比不上薛林远……
果然,李裹儿冷笑一声,冷冷的看着她,狠狠回呛了一句。
“哪一点都比不上,给林远牵马坠蹬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