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郎看来,既然牡丹不愿去长安,那就从落蘅下手。
牡丹心地善良,如今又和落蘅相依为命,情同姐妹,如果落蘅去了长安,牡丹应该不忍心让她孤苦无依,一定会迁就她的。
想到这里,三郎决定鼓动落蘅回长安,这样牡丹就会跟着一起去了。
“落蘅,以后你怕是要更闷了……”
“为什么?”
“这次回来,我要把王妃和世子带回长安,以后这上阳宫的人就更少了。”
“啊?那你以后还来洛阳吗?”
“这个……如果你们都跟我去了长安,我自然就不用来回奔波了。”
武落蘅一听,神色向往,不过还是小心的问了一句。
“那……牡丹姐姐会去吗?
“先别说她,你呢,你想去长安吗?”
“我……我听姐姐的。”
落蘅迟疑了一下,神色暗淡了下去。她猜测,牡丹姐姐定然是不愿意去长安的。
“嗨,这怎么行,你得让牡丹姐姐听你的……”
“啊,她怎么可能听我的呢。”
“来,落蘅,我教你,你就这样说……”
三郎说着,开始耳提面授,不外乎一些撒娇耍赖、软硬兼施之术。
不过他教唆落蘅的话,被牡丹在门外听了个正着。
听着两人的谋划,牡丹若有所思。
落蘅刚到豆蔻之年,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充满向往,在这个时候,把她关在这寂寞深宫,或许真的不太合适。
虽然留在洛阳,本是落蘅自己的选择……
当初武瞾被迫退位,李显登基之时,失势的武氏家族人心惶惶,自顾不暇,没人去管这个小郡主的死活,牡丹这才收留落蘅,将她一直带在身边。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梁王武三思攀附上了韦皇后,重新当权,武家的人也又精神了起来……
即便是在这冷落寂寥的上阳宫里,落蘅的处境也有所好转——从某方面来说,官员和奴才们的态度,也是政治风向的晴雨表。
再者,人和人也不一样。
同为公主,在皇宫大内耳濡目染,见惯了的皇权争斗、深宫喋血——八公主和九公主选择避世自保,而落蘅却跃跃欲试。
或许,这就是基因的不同。
落蘅的体内流着武氏的血,从小又被武则天宠爱,骨子里始终有些不安分的因素。
所以,落蘅和盈盈姐妹就不一样,她对修道毫无兴趣,这些日子哪怕跟着她住在道观,也是心不在焉,应付敷衍。
有些事情,是靠缘分的——这也不能怪她。
如今梁王当道,武家之人处境好转;即便将来李旦父子掌权,想必也不会为难这个小姑娘。
再者,所谓少女怀春,其实落蘅的心思,牡丹慢慢的也看了出来。
这孩子,很是喜欢三郎,虽然三郎目前还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看……
想到这里,牡丹决定放手,让三郎带落蘅离开。
没有落蘅在身边,以后牡丹一人,倒也无牵无挂了……
——
“俩人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牡丹满脸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推门而入。
两人被惊了一下,落蘅一时有些慌张。
“哦,没什么,听说隆基哥哥要带王妃和世子回长安……”
牡丹笑了笑,也不追问,她将做好的膏药在炉火上烤了片刻,转手递给了落蘅。
“来,落蘅,把这贴药给三郎贴上。”
“那怎么行,她这么小,怎么会贴?牡丹,我要你给我贴,要不我这伤就好不了……”
三郎撒着娇,牡丹没理他,拉过落蘅,耐心给她交代贴法。
贴好之后,牡丹将剩余的一些膏药薄贴一一整理。
“三郎,你这伤口不可再大意,一定要每日换药。我做好了二十几副薄贴,足够你用了。明日回长安就都带上 ,落蘅沿途也能帮你换药。”
“回长安?姐姐,你同意回长安了?”
武落蘅一听,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是啊,你先回去收拾行李吧!记得把这膏药戴上,落蘅,这一路,你隆基哥哥就靠你照顾了。”
牡丹说着,把那些药膏包好,递给了落蘅。
落蘅只顾高兴,一时也没咂摸出味儿来,接过药贴就撒腿跑了。
三郎却没有那么开心——因为牡丹只说让落蘅帮他换药,并没有说自己也回长安。
看来牡丹刚才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即便如此,三郎依旧抱着一丝幻想,故作高兴。
“牡丹,明日咱们就回去来得及吗?可以再缓两日的,你也好好收拾一下行李。不过也没什么收拾的,不用带太多东西,长安那边什么都有的……”
三郎有些语无伦次,一个劲儿的说着,生怕牡丹再拒绝。
可牡丹还是打断了他。
“三郎,你有公务在身,不宜再多耽搁,还是早些出发,免得皇上怪罪。落蘅以后,就靠你照顾了。”
“这话什么意思,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三郎的神色难堪了起来。
“三郎,你知道我的处境,回了长安只会让情况更加复杂,说不定还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何苦呢!”
牡丹说着,走向一旁的炉子,将上面已经煎好的药汤端了下来。
三郎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牡丹端药、倒药,他知道她的倔强,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劝她。
牡丹端着药碗,一边轻轻吹着,一边继续交代。
“考虑到你们回京路上煎药不便,晚些我将剩余的药材炙烤一下,之后研磨成粉,你记得按时用热水冲泡就好……”
牡丹兀自交代着,将手中的药送到三郎面前。
“好了,不烫了,可以喝了。”
三郎没有去接,只是闷闷不乐的扭过头去。
“怎么,都这么大人了,还要喂吗?”
牡丹故作轻松的逗着三郎,不过三郎依旧闷闷不乐,神色悲凉。
“牡丹,你知道我被挂在悬崖峭壁那一天两夜,都在想什么吗?”
牡丹没有接话,只是轻轻把药碗放在了床头。她大约知道三郎要说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李三郎就这么死了,我会抱憾终身,后悔没有和你在一起的。”
三朗说着,又激动了起来,他不管不顾的抓住了牡丹的手,眼中含泪。
“牡丹,你我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也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你总躲着我?”
牡丹看着三郎,眉心微动。
“三郎,姐姐修道已久,早就心如止水,就在这道观里住着, 清净无为,这样,李裹儿能放心,大家也都安心。”
三郎一听又是李裹儿,情绪激动,脱口而出。
“你大可不用再顾忌李裹儿!她耍威风的日子,应该没几天了!”
牡丹闻言,神色大变。
“三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