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和三郎往医馆走的时候,郭元振正站在窗前,饶有意味的看着这对姐弟。
虽说牡丹比三郎年岁略长一些,但因她修身养性,护颜有方,不仅容颜娇美,身姿玲珑,就连神态也和十七八岁的少女无异。
此时她和三郎走在一处,再也不像姐弟,倒像是一对璧人。
“裴兄,这么看来,这二人倒是郎才女貌,颇为般配。”
裴伷先闻言,凑上前来,一看是牡丹和三郎,叹口气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姝月的姻缘,我这个兄长是看不透,也管不了啊。临淄王贵为皇孙,业已成婚,而裴家冤案一日不平,姝月终究还是罪臣之女,他二人怕是没有这个缘分。”
“这倒未必。李唐复兴在即,只要郡主此番立下功劳,将来必定会给裴家平反。届时郡主身为裴门嫡女,才貌双全,与临淄王岂不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了……”
裴伷先看了看郭元振,笑了一下并没有再接话。
虽然李三郎年轻有为,也对姝月一往情深,不过他并不怎么看好二人之事。
毕竟姝月比他长上几岁,所谓色衰而爱弛,未来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
在他心中,还是觉得相王李旦更稳妥一些。
如今相王大权在握,成熟稳重,待太子继位之后,定然是位高权重,能护妹妹周全。
最关键的是,裴炎对相王有恩,李旦对姝月有情,将来定然会帮助平反裴家冤案。
当然,妹妹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她素来很有主见,婚姻之事,哪里轮得到他来干涉。
妹妹年纪已经不小了,再也耽搁不得,不管薛林远、李三郎还是相王李旦,他只希望此番回洛阳,裴家冤情得洗,而妹妹也能有一个明确的归宿。
两人说话间,三郎和牡丹已经进来了。
“你们可回来了,郡主,赶紧收拾一下吧,咱们明日一早就启程。”
“啊,这么急吗?我还想着在碎叶城多待几日呢。”
李三郎有些乐不思蜀了。
“三郎,你怕是忘了上次回程途中的惊险了,我可是记忆犹新。你和郡主身份贵重,还是谨慎行事,以免夜长梦多。”
“怕什么,如今西域有了郭将军镇守,再安稳不过了。”
“郡主谬赞。天色已晚,不知您可要回一趟裴府收拾行李?还是我派人去取?”
“不用麻烦了,关键的东西都在医馆了,其它不过身外之物,我整理一下,咱们明日从医馆出发就好。”
“好,郡主果然洒脱!那我和三郎就先回军府等待,明日一早再来接应。”
郭元振带着三郎离开,也是为了给兄妹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有些话,他不好明说,只能让裴伷先这个兄长代为转告了。
——
送走了三郎和郭元振,天色也就黑了下来。
点起烛光,关上房门,医馆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牡丹依依不舍的环视着千金医馆,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这一走,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阿兄,我走之后,这医馆就关了吧。”
“哎,也好,叶落归根,我们早晚都是要回去的。医馆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明日我让几个伙计过来盘点……”
牡丹笑了笑,径直走进医室,仔细整理了医书和药方,又临时写了一些方子,把它们都整理分类,一一放好。
“姝月,明日都要走了,还忙活这些做什么?”
“有几个病患尚未痊愈,午后我去给她们交代过,让她们这几日再来拿药。我都标记好了,药房伙计都知道,会给她们配齐的。”
“好了,知道了,医馆的事你就放心吧。倒是你自己,也要好好整理些行李。你若不放心旁人,只管列个清单, 我现在就回府里亲自去取。”
“阿兄,真的没什么要紧之物。这些年总是东奔西走,身无外物,自在随心,早都习惯了。姝月在西域所有,都是兄长给的,还是给兄长留下就好。”
“哎,你我兄妹,还分彼此……其它不要也就罢了,咱们裴家在洛阳南市也有不少店铺,钱财所用之物都不用操心,为兄自会为你安置妥当。只是那十几车嫁妆,我还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裴伷先故意提及此事,只是牡丹并不接茬,只是笑了笑,转而又去药房整理。
裴伷先叹了口气,也就直言相告。
“姝月,为兄本想着你我兄妹就在这西域相依为命,再不回京,只是如今社稷危亡之际,岂能独善其身?如今朝堂动荡,你此番回京之后,难免会被卷入纷争,务必小心行事。”
牡丹看兄长神色忧戚,欲言又止,并不似单纯的离别之情,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阿兄,是不是郭将军和你说什么了?你我兄妹,有话直说就是。”
“倒也没有什么,不过你此番回京是相王和太平公主一力促成,回京之后还是先去拜访他们,日后若有危难,也好照顾一二。”
“哦,我明白了。”
牡丹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整理着药草等物。
裴伷先看妹妹如此淡定,怕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再次追问了一句。
“你果真明白?是临淄王和你讲的?”
“没有,三郎怕是还不知晓实情。如今我与武家已无瓜葛,宫里能让三郎接我,只能是相王和公主之力,想要召我回去。”
“妹妹果真心思通透,也难怪他们会选中你。相王说了,只要此番你能立下功劳,将来定会给你、给咱们裴家一个交代。”
裴伷先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的看着妹妹。
牡丹知道,兄长是把李唐复兴、家族荣宠的希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一直以来,兄长很少和她提起裴家的冤案,可是今日今日,他还是忍不住了。
牡丹的身上,终究流的裴家的血,有些事情也是责无旁贷。
“阿兄,你就放心吧,妹妹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再过些日子,我把这边安排好了,就会回去陪你一起……”
裴伷先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原来是月娘来了。
——
一看月娘来了,裴伷先也就先离开了。他还要去召集门客, 安排他们一路暗中保护妹妹……
裴伷先走后,月娘看着牡丹,还没开口说话,眼睛就先红了。
原来她是听李白说了牡丹要走的消息,特意前来送行,还带来了一些吃食。
“还没吃饭吧?这是我亲手做的几个小菜,还有你爱喝的葡萄酒。”
牡丹一看连连摆手。
“今日可不能再喝了,白日里喝下的酒才刚醒了一些。”
“多少也得喝一杯,算是我为你践行了。”
月娘说着,斟了一杯酒,端起递给了牡丹。
牡丹闻言,知道月娘已经知晓自己离开之事,也就不再推辞,接过来一饮而尽。
“牡丹,你这突然要走,我心里空落落的,以后啊,没人帮我看着小李白了……”
“李白睡了?”
“恩,玩累了,早早就睡了。要不是听他说牡丹姐姐要回洛阳,我还真不相信……这怎么突然又要回去了?”
“嗨,一言难尽。月娘,你知道的,我从来也不是自由身。回就回吧,相信我们总还有相聚的时候。”
牡丹说着,从柜台里面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来看,是文房四宝。
\\\"月娘,这是我给李白准备的文房四宝,原本想等他长大一些再给他的,如今就先交给你吧,以后定要让他好好读书……\\\"
月娘一看那砚的品相,就知道是贵重之物,连忙推辞。
“这可使不得,他一个小孩子,哪里用得上如此贵重之物?白白糟蹋了……”
“怎么会糟蹋呢?再好的文房四宝,怕也配不上李白的才情。能做他的师父,也是我的荣幸,只是今后无缘再陪他,就算我这个师父的一番心意吧。”
牡丹既如此说,月娘只得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