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伷先看着牡丹,颇为无奈。
他总觉得妹妹对和亲一事,自始至终都很淡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变故,从一开始就像置身事外,从没真的准备嫁去吐蕃……
“姝月,吐蕃王室那边还没消息,但是大周送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凉州休整,眼下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
“不管怎样,这几日我是不会离开碎叶城的,我就待在医馆,哪儿也不去。”
牡丹说着,端着汤药进了医室。
裴伷先在帘子外面急的直跺脚,月娘忍不住插话了。
“裴公,万一赤都松赞死了, 难不成还让牡丹嫁过去守寡?”
“那定然不会啊。正因为如今形势不明,我才让牡丹赶紧回府里待着,观望行事,这兵荒马乱的,待在碎叶镇太不安全了。”
“阿兄,不是有韩将军吗?我倒是觉得这里挺安全的。再说了, 我的病人也离不开我。”
“姝月啊,难道你就是为了这名孕妇留下的?你之前没开医馆,难道碎叶镇里的女子们就不生孩子了?”
眼看素来稳重的裴伷先都急的口不择言了,月娘不忍心再逗他。
她伸手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递给了裴伷先。
“裴公,这名孕妇可不是凡人。你看看这个……”
裴伷先虽然没听明白月娘的意思,但是看到这短刀,吓了一跳。
“月娘,这刀你从哪里得来的?”
“就在昨日,莽布支来了,留下了这刀。”
“啊?那他人呢?”
“他走了,不过如今又来了一个。”
月娘说着,朝帘子内的医室努了努嘴,裴伷先这才觉察出来异常,赶紧掀帘进来。
此时,牡丹正把林远的头垫高,给他一勺一勺的喂药。
林远依旧昏迷不醒,喂药也很是艰难,一点一点从齿缝里灌进去……
裴伷先盯着孕妇仔细查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才认了出来。
“薛林远?她是林远?姝月,林远这是怎么了?”
“受了两处刀伤,一直昏迷不醒。”
“那他是怎么来医馆的?”
“莽布支带来的消息,赶上昨夜月娘和李郎在城外收皮货,一大早把他偷偷运进来的。”
“看来行刺赤都松赞的事,就是他和莽布支干的。我说最近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呢……”
裴伷先说着,忽然冒出一身冷感。
“我说你们也太胆大了,如今全城搜捕,就是在找他们,你们竟然把林远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放在医馆里?”
“阿兄,事出紧急,你又不在城里,也只能先这样了。否则还能去哪里呢?就是咱们裴府,怕也躲不过他们的搜查。”
“姝月,你也太小看为兄了,我在西域这些年,只要出了这碎叶镇,一定能给林远找个藏身之处。”
“可是林远经不住折腾了,而且如今我们的行踪,定然有许多眼睛盯着,怕是城门都出不去……所谓灯下黑,这里他们已经搜查过好几遍了,与其冒险出城,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万一他们再来搜查呢?”
“就算万一被发现了,我也不怕。这里是我的医馆,和旁人无关,我和林远,生死都在一处。”
牡丹的话,平静而决绝,让裴伷先一时无言以对。
妹妹既这么说,裴伷先也不好再说什么——终究她的心里还是装着这个薛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