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亡者人之晦明,生死者物之朝夕。
本是月圆之夜,故友的相继离世让牡丹心情沉重,好在月娘怀孕的消息,用喜悦冲淡了她心头的哀愁……
牡丹也再一次于行医救人中,体悟到了一种喜悦和满足。
其实医者这条路,她是误打误撞的闯进来的。
想最初,她因为对窦妃的愧疚之情,主动入东宫照顾盈盈公主,其实并无什么经验,不过是凭着一些现代知识和观念……
后来,她去玉清观修行,跟随杨真人学医,这才真正接触了医理,懂了些医术。
这些年,她于洛阳南市救下了噎食的幼儿,在公主苑帮落蘅抗过了瘟疫,在春华宫给三郎调好了身子,在玉清观帮孕妇接生,在三阳宫救助了中暑的狄仁杰……
如今,月娘也在她的调治下喜得麟儿……
在这种喜悦的体验中,一直对前途茫然的牡丹也突然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如果不能穿越回去,和林远再续前缘;如果和亲一事迟迟悬而未决,她该怎么办?
三个侄儿渐渐长大了,已不太需要她贴身照顾,公主嫂嫂虽说待她亲如姐妹,天长日久,终究不是久长之计。
难道她就一直躲在兄嫂的庇佑下,待在深闺,熬至白头?
不,这种岁月虽然静好,却未免有些无聊了。
干脆,正式做一名医者吧!
之前牡丹未动此意,一是不愿抛头露面,徒生事端;二是怕自己术业粗浅,误人性命……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世人鄙薄医者,将医学视为末业,毫无地位……
“朝野士庶咸耻医术之名”,这是师祖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序言中直接点出的。
不过,如今牡丹已经不在乎了。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她不能留在洛阳,也无意像上官婉儿那样去做巾帼宰相,倒不如在这偏远西域做个草泽医人,为辖属民众看诊施治,也算积些善业。
终究,她要面对现实,尽力融入这个时局。
主意既定,牡丹就找兄长表明了心思。
裴伷先闻言,沉默良久。
他们兄妹二人,身为裴门后人,一个经商,一个行医,竟都与仕途无望,来行这末流之业——这让裴伷先心中唏嘘不已。
不过,他也能理解妹妹的心思。
和亲一事耽搁至今,妹妹已经年过二十,明明是个才貌双全的佳人,却日日闷在闺房,也确实难为她了。
“也好,你自幼与道有缘,如今医术精进,若能悬壶济世、济助世人,也算积德行善了。”
裴伷先说着,又迟疑了一下。
“不过你这和亲郡主的身份,还是不宜轻易抛头露面,毕竟西域如今也不太平……”
“阿兄放心,妹妹只给妇幼、贫者医治。 ”
“那好,为兄最近正要去碎叶镇再开几家铺子,干脆你也一起过去吧,给你开座医馆,临着月娘的布庄和咱家的铺子,彼此也有个照应。”
牡丹闻言,十分开心。
“有劳阿兄了。”
裴伷先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自己的这个妹妹,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他唯一能为她做的,除了备上一车车的嫁妆,就是尽力满足她的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