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送刘参军出门,李三郎站在花厅前,默默的看着自己的牡丹姐姐。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
数年未见,虽然刚才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但其实牡丹姐姐也变了很多——她变得更美了,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清丽高雅,灼灼其华……
因为夏日炎热,今日的武牡丹素衣淡容,穿了一袭淡绿色的单纱罗裙,长及曳地,通身无一朵花纹,只在袖口处用品红丝线绣了几朵小巧的梅花。
这种单纱罗轻软细薄,走起路来袅袅婷婷,腰间束着的月白丝绦,益发显得牡丹身姿如柳,蛮腰纤细,举止处有幽兰之姿。
再往上看,牡丹将墨玉般的青丝随意的绾了个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
这玉簪晶莹剔透,温润简洁,精致而不失雅致,与这身素装相得益彰,淡雅清丽中多了几分出尘气质。
虽一身素服,未施粉黛,但二十岁的武牡丹本就天生丽质,这几年又被裴府里的锦衣玉食养的气色白里透红,皮肤吹弹可破,身姿玲珑有致,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之前更加楚楚动人。
李三郎默默的看着牡丹姐姐,看她与刘参军道别,看她嘱托仆人关好府门,看她笑语嫣然的朝他走来……
他只觉得心头一热,有一种柔软的情愫缓缓的荡漾开来……
他有些愣了,被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淹没,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三郎,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牡丹走过来,看到站着发呆的李三郎,关心的问道。
“哦,不累。”
三郎胡乱的应了一声,脸却兀自的红了起来,他只得别过头,看向别处。
“三郎,今日府里没有别人,我兄嫂都出门了,你大可不必拘束。”
牡丹还以为三郎怕生,一边柔声安慰着,一边叫过了婢女凌霜。
“凌霜,你去浴室准备一下,给三郎沐浴更衣。”
凌霜答应着去了,牡丹看着风尘仆仆的三郎,十分心疼。
“西行这一路的辛苦我是知道的。当年我跟着郭将军走那一趟,歇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牡丹正说着,三郎忽然打断了她。
“牡丹姐姐,我能看看你的手吗?”
“啊?”
这个突兀的要求,把牡丹惊了一下,毕竟,三郎如今已经比她高出很多,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
不过,面对三郎的要求,她也不好一口拒绝,只得奇怪的把双手摊开。
“手……怎么了?”
“听郭建军说,那年冬日你来西域,双手生了冻疮,溃破流脓,如今可好了?”
三郎说着,仔细的翻看着牡丹的双手。
牡丹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他是要看冻疮。
“傻孩子,我来西域都过好几年了,那冻疮早养好了。”
牡丹笑着,心中有些感动,她自己都不记得冻疮的事了。
的确,牡丹如今手如柔荑,指如青葱,握在手里柔若无骨,李三郎只觉得心神荡漾,赶紧松开了。
“那就好,那就好……”
牡丹没有觉察到三郎的异样,因为听三郎提到那年冬日,她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对了,三郎,我请高力士给你送的玉佩,你可收到了?”
“收到了,在我身上戴着呢。”
三郎说着,从脖颈出掏出那枚玉佩。
牡丹一看,这才放下心来。
“这就好,快收好了,这玉佩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念想,如今还给你我也就安心了。”
“姐姐为什么非要把玉佩还我,我早说让你帮我保管了……”
“当日我在嵩山获罪,流放西域,想着我们怕是再也没机会见了,只得托付高力士把玉佩转交给你。”
“哎,这些年姐姐受苦了……”
“不苦,如今看到你们都好,我也就安心了。其实我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我和自家兄嫂住在一处,半点委屈也不曾受,你没看我都长胖了……”
牡丹说着笑了起来。
她明媚的笑容,就像一缕清风,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三郎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开心的笑了。
“对了,三郎,此番是你初次出远门,这一路走来,感觉怎么样?”
“太好了,大山大河,江海辽阔,尤其到了西域,才知帝国之大……”
牡丹闻言,笑而不语,心说傻三郎,这大山大河可都是你的天下啊!
不过,有了之前的教训,她再也不敢泄露天机,倒是想起了刚才提起的高力士,想到了他那“千古第一贤宦”名头,忍不住八卦了一番。
“对了,三郎,你觉得那高力士怎么样?”
“挺好的,听说他本姓冯,是岭南名门之后,冯氏家族在六道使血案中落了难,这才辗转进了宫……”
“是啊,力士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以后你可以多多交往……”
两人正聊着,凌霜过来回话,说浴室已经准备好了。
牡丹看向三郎,关切的嘱托着。
“三郎,你先沐浴, 然后睡上一觉,晚上给你接风洗尘。”
一路风尘,三郎确实有些乏累,也就跟着婢女过去了。
牡丹转去膳房,亲自叮嘱了厨子一番,点了几样三郎之前爱吃的饭菜,还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生怕这边的饭食不和三郎的胃口。
三郎毕竟是皇孙贵胄,如今驾临裴府就是贵客,丝毫怠慢不得。
牡丹出了膳房,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去了侄儿裴愿的房间,翻出一套新做的衣服,差婢女送进了浴室。
三郎和裴愿差不多的年纪,但身材比裴愿要高上一些,这套衣服正好做的有些宽大,原本想着放一放,明年再穿,如今看来,正好可以给三郎穿着。
只是,三郎贵为皇孙贵胄,只能受些委屈了。
其实裴府的公子吃穿用度绝对不差,尤其公主嫂嫂喜好给孩子们添置衣物,花费上毫不吝啬,用料和做工都是极好的。
这些衣物比起宫里来,倒也差不到哪儿去,只是少了一些祥云蟒纹的刺绣,倒更显得雅致。
果然,待三郎沐浴出来,侍女发现,这套衣服他穿上竟然刚刚好。
一身墨绿色的缎子衣袍,衬得他沉稳内敛;袍内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又显得雍容雅致;再往上看,一头黑发束起,以镶碧金冠固定,显得人意气风发,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好一个俊俏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