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传鹦鹉语,风筝吹落屋檐西。
牡丹和三郎聊天的时候,有一只风筝落在了墙头,随之宫墙外传来几个少年嬉闹的声音。
“是四弟和五弟,还有八妹和九妹!他们在放纸鸢!”
看到纸鸢,听着外面的笑声,三郎高兴的跳了起来。
终究是个孩子,虽说这春华宫里岁月静好,但是宫墙之外的自由,依旧让他心生神往。
“牡丹姐姐,三郎也想放纸鸢!”
牡丹闻言,不由笑了。
“三郎,东宫之内尚勉强跑的开,咱这春华宫内怕是够呛。”
“没事的,我们都习惯了,不用太大地方就行,我能放的起来……”
三郎的话让牡丹有些心酸。
宫墙之外尚有宫墙,贵胄之地毫无自由 ,东宫的这些孩子们,早就在监禁之中学会了苦中作乐。
春华短暂,流光易抛,眼看三郎被禁足已经月余,也不知何时才能解禁。
“武少傅,小殿下病情渐好,宫中倒也有这讲究,放纸鸢就是放晦气……”
牡丹本就有些心动,如今听侍女这么一说,也就欣然应允。
她倒不是信这个说辞,但这风筝忽然让她想起了杨真人曾提过的养生之法。
春日放鸢,搏风而上,穿云凌空,孩童自由奔跑,舒展筋骨,仰头追逐,张口而视,吐故纳新,可宣泄一身阳热、疏达肝气,令小儿少疾,有增强体质之益。
再者,在离开东宫之前,牡丹也想好好的陪三郎玩一玩。
说干就干,得到牡丹应允后,三郎找来材料,两人开始糊纸鸢。
做起手工,牡丹有些手生,好在李三郎是个巧手匠——扎架子,糊纸面,绘花彩,眼看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一只精致的沙燕纸鸢就快做好了。
“牡丹姐姐,我只会糊这一种……要是林远哥哥在就好了,他肯定能做出很多新奇的纸鸢来。”
三郎一边盘线,一边笑着。
听到林远的名字,牡丹没有搭腔,只是默默地帮三郎理线。
三郎这才发觉了自己的莽撞。
自从上元夜宴林远哥哥被赐婚之后,这些日子,牡丹姐姐从未和他提起过林远……
三郎本就少年老成,牡丹和林远之间的男女情意,他是早就察觉了的。
原本以为牡丹姐姐出宫修道之后,很快就会还俗,然后和林远哥哥双宿双飞,没想到如今林远哥哥已有婚约,还是陛下赐婚……
对此,三郎虽然暗自庆幸,却也忍不住为牡丹姐姐抱打不平。
趁着身边无人,三郎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牡丹姐姐,如果林远哥哥真的娶了仙蕙姐姐,你该怎么办?”
“那很好啊,祝福他们。至于我,继续出宫修行。三郎,你忘了,姐姐现在可是女冠……”
“我知道,可姑姑也曾经是女冠,后来都还俗了。牡丹姐姐,皇祖母一定会让你也还俗的……”
牡丹笑了笑,没有说话。
话已至此,三郎索性放开了说。
“而且,我知道,皇祖母还会给你赐婚。可我知道,你不喜欢武延基,我和崇简也不喜欢他……”
听到这里,牡丹轻轻的拍了拍三郎的头。
“小孩子家别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都从哪里听来的?你才几岁,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我怎么不懂,崇简也知道的。”
“崇简就是人小鬼大,你素来稳重,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没有胡闹,就是有些担心。哎,我真想快点长大……”
“长大有什么好?在我看来,童年无忧无虑,才是最快乐的时光。”
说话间,牡丹已经理好了线,她拿起纸鸢朝后园走去,那里地势略微宽敞些,还可以跑上一跑。
“长大了,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长大了,我就能把你娶回家。”
三郎跟在牡丹身后,心里默默的念着这句话。
但这句话,他如今只能藏在心里……
——
赶上微风习习,三郎娴熟的牵着线,来回奔跑着,纸鸢很快就放飞了起来。
牡丹在一旁留心观察。
平日里,三郎有事无事总爱咳嗽几声,让牡丹都辨不清真伪,今日许是玩的投入了,看三郎奔跑了这么久,竟然一声都没有咳嗽,看来他的病是真的痊愈了。
牡丹松了一口气,也为三郎的康复开心。
“三郎,你的病好了, 姐姐也该出宫了。”
三郎愣了一下,手里也停止了动作,纸鸢差点落了下来。
牡丹赶紧接过线轮,又把纸鸢升了起来。
三郎看着在风中晃动的纸鸢,它尚有一线相牵,而牡丹姐姐,他是留也留不住。
良久,三郎轻咳一声,悠然开口。
“牡丹姐姐,如果有可能,我真想跟着你出宫……”
“你?你出宫做什么?”
“和你一样啊,修道学医,就像这纸鸢一样自由自在……”
“哪有真正的自由,其实出宫也不自在,就连这纸鸢还有一线牵着呢!”
好容易开心玩一次,牡丹不想聊的过于沉重,笑着看向了三郎。
“要我说啊,崇简倒是可以做个富贵闲人,或者武延基也行,你却不可以。”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因为……”
牡丹本想说,因为你是未来的大唐天子啊——可是这种话,她再也不敢乱说了。
她只能笑着岔开了话题。
“三郎,看这纸鸢飞的越来越高,倒我想起了一首诗。”
“什么诗?”
“只凭风力健,不假羽毛丰;红线凌空去,青云有路通。”
“三郎,我走后,你一定要爱惜身体,勤勉爱学,姐姐相信,你终有掌控自由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