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翠云峰玉清观特别热闹。
先是牡丹带着两位小公主从宫中返回,紧接着,裴伷先也来了。
作为西域首富,裴伷先此行自然不会空手而来。
正值寒冬,他以布施为名,给道馆里送来了棉袍、衾被、米面之类的应时物资,同时还捐助了一大笔银两,用以修缮宫观。
如此大的手笔,杨真人颇为震动,为示感谢,特意率领众弟子亲自接见。
当牡丹引着裴伷先来到玉清观大殿的时候,杨真人看着逐渐走近的男子,不由的一愣。
这个男子,为何有些莫名的眼熟?
寒暄行礼之后,大家一一落座,杨真人有心询问,又不便开口,到是裴伷先开了口。
“数年不见,杨真人愈发仙风道骨……”
“敢问裴公,我们可曾见过?’
“十年前,确有一面之缘。”
裴伷先满面含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杨真人,又看了看牡丹。
牡丹不明所以,倒是杨真人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
“十年前 ?”
如果说十年前有什么事让她记忆深刻的话,那就是一个六岁爱徒的突然离开……
而带走爱弟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位裴姓男子。
那日下午,她正带着小徒弟打坐清修,一位少年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信物,要接走她的爱徒——年仅六岁的裴姝月。
从少年的嘴里,她这才知道当朝宰相裴炎含冤入狱,命在旦夕,家人亦受牵连,无端蒙难。
而这位宰相幼女裴姝月,因为自幼体弱多病,一直都养在道观,世人多不知晓,所以暂时还没被牵连。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裴府里的丫鬟,道观里的弟子,终究还是有几个知情人。
所以,为了万全起见,他要将姝月及早转移。
就这样,这位名叫裴伷先的少年带走了她心爱的小徒弟,匆忙间,她甚至来不及和姝月交代几句……
彼时的裴伷先,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是一位俊朗少年;而眼前的裴公,已经沧桑满面,容貌也变了许多。
所以,杨真人一时间没能认出他来。
不过,凝神细看,这十年,这裴公的容貌有变,身上的雍容气质却丝毫未减,还依稀能找到裴家后人自信从容的风骨……
只是,当年只听说他被流放岭南,后来就再无他的消息。
如今十年过去,他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看杨真人似是认出了自己,裴伷先含笑不语,只是看了看站在一侧的牡丹。
杨真人也下意识的看了看牡丹,又看了看裴伷先。
她似乎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牡丹,妙常,你们几人先下去,我和裴公有事要谈。”
牡丹、妙常众弟子领命而出,各自忙活去了。
因为离观七日,牡丹落下了不少的功课,所以带着两位小公主认真修习。
妙常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总觉得这个裴公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
说起来,她跟着师父修行也有几年了,在牡丹之前,她是师傅最信任的大弟子。
就连最神秘的周真人,每次从宫中过来,师父都不会让她避讳。
今日来的这个裴公,她还是第一次见,之前也从未听师父提起过,他和师父之间会有什么秘密呢?
妙常越琢磨越好奇,她的好奇心实在压不住了。
于是,趁着众人不注意,她偷偷溜到了后殿……
——
此时,裴伷先正和杨真人在大殿里密谈。
“裴公,您是说,玉虚就是姝月?”
“正是。说起来,你们师徒也是有缘。十年前,姝月身虚体弱,跟随您在道馆里修身养生。十年后,她又师从门下,跟您修道行医……”
“无量天尊……”
对于裴伷先的话,杨真人十分震撼,
向来云淡风轻的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怪她一直觉得,这个武牡丹莫名熟悉,原来竟然是自己之前的爱徒……
可惜,当年姝月年纪稍尚小, 离开之时也才不过六岁。
这十年,她从一个孩童长成了女子,不管容貌还是性情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杨真人自然是无从辨认……
“可是,玉虚从来没有提过此事,好像也不认得我这个师父……”
“唉,一言难尽。这些年,姝月也是历经劫难,尤其四年前一场浩劫让她失去记忆。如今她已不记得之前的事,连我也不认得了……”
“连你都不认得?”
杨真人叹息了一声,忽然想到了牡丹的石女之症。
“我倒是知道玉虚体内有极寒之毒……”
“哎,姝月这孩子,这些年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