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市西街口匆匆赶来的两位少年,正是薛崇简和武延基。
这薛崇简宿醉醒来,已近正午,他去找牡丹,才知她早已出门。
等他来到坊口,遇到了还在这里傻等的武延基,两人这才结伴赶来南市。
果然,牡丹早已在康记皮货店了。
“牡丹姐姐,你怎么不等我,自己就来了?”
薛崇简毕竟年纪尚小,刚上楼来,就忍不住埋怨着。
武延基倒是笑而不语,没敢发牢骚,他很清楚,牡丹在躲着他。
“你们怎么也来了?我说今日天冷,拿了裘衣就回去,免得大家都跑一趟。”
因为林远的事情已经谈明白了,牡丹心情不错,赶紧笑着解释着,将手里的暖炉递给了薛崇简。
“冷不冷?暖暖吧!”
“不冷,跑了这一身的汗。”
委屈的薛崇简闹起了脾气,也不去接手炉。
裴伷先一看这架势,赶紧走向柜台,从上面拿下了两个包袱,不慌不忙的打开来。
“既然都来了,试试这裘衣吧!我可是求了北市的老裁缝,人家连夜赶制的。”
“我不试。”
薛崇简依旧不高兴。
“算是替三郎试的,好吧?”
牡丹哄着薛崇简,拿起一件裘衣抖了抖,亲自给他披上试穿。
果然是名家老店,手艺也是一流,不管是针脚缝制,还是剪裁款式,和薛崇简身上穿的皇家御制相比,毫不逊色。
“真不错,很威风,三郎和你一样年纪,身材也差不多,穿上肯定也很合适。你俩一人一件……”
牡丹哄了半天,薛崇简这才高兴了起来。
“牡丹,来试试这件。”
武延基拿着他给牡丹定制的紫貂裘衣,已经等了好久了。
牡丹笑了笑, 刚要推辞,窗外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随即有妇人的哭嚎声传来,声音凄厉,让人心颤。
众人脸色一变,赶紧依窗查看。
只见皮货店门口,一名妇人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幼童正在哭喊,旁边围了一群人在指指点点。
牡丹日常跟着杨真人行医修道,已经有了救死扶伤的意识,当即就要下楼去看,薛崇简和武延基也跟着去了。
裴伷先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牡丹挤到跟前才知道,原来幼童在玩一枚铜钱,玩闹中不小心卡在了喉咙。
眼看怎么也抠不出来,孩子的脸色已经憋的青紫,此时瘫软在了妇人的怀里……
牡丹看着束手无策的妇人,忽然想到了之前在现代学过的一种急救法,具体什么名字已经忘记了,反正能用就好。
于是,她赶紧上前接过孩子。
“快给我看看!”
牡丹抱过已经瘫软的孩子,从背后用两臂环绕孩子的腰部,一手握拳,另一手抓住拳头,两手配合快速向上重击,压迫孩子的肚子……
才刚做了两下,妇人不干了。
“你要干什么?还我孩子……”
妇人看牡丹这么用力,还以为她要害人,就要上来抢夺,一旁观望的裴伷先赶紧拉住妇人,武延基也上来帮忙。
“她懂医术的, 你放心……”
武延基话音未落,小童嘴中喷出一枚铜钱,继而一声啼哭出来,孩子的脸色也渐渐缓了过来……
妇人这才停止了挣扎,欣喜若狂的抱过孩子,又哭又笑。
旁边围观的人们一阵惊叹。
“神医啊!孩子脸都紫了,还以为没救了……”
“难得这姑娘年纪轻轻,竟然医术高明……”
围观的群众交口称赞,搞的牡丹都不好意思了。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妇人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就拉着孩子,要给牡丹下跪磕头。
牡丹赶紧拦下。
“举手之劳,没事了, 以后不能让孩子含着铜钱玩了。”
妇人感恩戴德的点头应着,这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
“咦?这不是翠云峰玉清观的玉虚师父吗?”
原来,围观者中有一位中年妇人,数次上玉清观求医问道,见过牡丹,也知道牡丹是杨真人的亲传弟子。
因为牡丹此时一身素衣,并不是道家打扮,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微笑着向众人拱手行礼,赶紧退回了店内。
倒是一旁的薛崇简骄傲了起来,忙不迭的和众人介绍。
“这位正是翠云峰玉清观的玉虚师父,这下大家相信她的道行了吧?”
“难怪,这玉虚师父可是杨真人的亲传弟子……”
“玉清观的杨真人啊,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听到杨真人的名字,裴伷先有些诧异,也就跟着牡丹回了店内。
他没有发现,人群中有两个男子盯着他看了半天。两人看他进了店铺,交头接耳之后,就悄然离去了……
——
裴伷先回到二楼,牡丹正整理着裘衣,准备离开。
“敢问郡主是跟着哪位道长修行?”
“哦,玉清观的杨真人。”
“可是杨贤安真人?”
牡丹有些奇怪,看了裴伷先一眼,师父的名号很少有人提及。
“正是,怎么,裴公也认识杨真人?”
“十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
裴伷先神色微动,欣慰的看着牡丹。
“哦,十年前, 师父还不在玉清观呢……”
“对,是在城西的大兴观。”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
牡丹笑了笑,十年前的事情,她哪里清楚,也从未打听过。
“杨真人是修行有得道,医术更高,这些年,你和她也是师徒有缘。”
“没有,我才拜师一年不到,就学了个皮毛……”
牡丹谦虚的笑着。
裴公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对了,不知郡主何日回山入观,在下想去拜访一下杨真人。”
“哦,我这两日就回去了。林远的事……”
“有太平公主在,林远之事基本无虞,各项证据已有,只待大理寺按程序审理,可能还需一些时日。”
两人正说着,武延基和薛崇简也上来了。
牡丹也就不再多说,几人拿好裘衣,就此告辞。
——
站在窗口,目送牡丹几人离开,店门口之前聚集的人群也逐渐散去,裴伷先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救助幼童的时候,自己好像暴露在了众人面前……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有心人认出来。
不过,此时为时已晚,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在如今他已被免去流人之罪,即使回到洛阳,也在法理之中。
反正,该来的早晚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