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妙常的嫉妒,忙于钻研医道的牡丹毫无察觉,也根本不知道那对金钗的存在。
直到这一天,武延基又过来了。
此时,已是秋高气爽,武延基照例带了不少的香烛灯油、米面等物,一股脑的送进了玉清观。
因为每次都是打着武夫人的名义捐助布施,牡丹也不好说什么,感恩之后悉数收下。
这一次,她照例请武延基小憩喝茶,因为她想打听一下天枢的事情。
眼看入了秋,天枢工程也进展了两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
“殿下,听说神都之内,正在营建天枢,不知道进展如何?”
“牡丹,你还关注这个?我倒是没太在意,听说是叔父负责的,回去我好好问问他。”
“哦……不用问,我就是随口一提。”
牡丹赶紧拦下,她可不想徒生是非。
“来尝尝这茶,是我春日里从山上采来,自己烘制的。”
牡丹说着,帮武延基斟上了茶。
武延基看着牡丹冲泡出来的淡黄色茶水,灿然一笑,双手小心的端起来,细细的品着牡丹沏的茶。
他觉得用壶泡茶的牡丹实在是太特别了……
其实时人盛行煎茶,讲究三沸,第三沸煮的才是茶。
而且,还要放上葱、姜、枣、橘皮、薄荷等一起煮……
不过,牡丹沏的茶,初尝清淡寡口,却回味甘甜,让人口齿留香,就像她本人一样,不声不响,却又沁人心扉……
眼看一壶茶要喝完了,武延基知道牡丹怕是又要下逐客令了。
他可不想这么快就离开,只得绞尽脑汁想着话题。
牡丹一直淡淡的,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有刚才问到了天枢。
既然牡丹终于主动和他聊起这个话题,虽然他并不太清楚,也要接着聊下去。
想到这儿,武延基主动又提到了天枢。
“对了,说起天枢,前些日子我路过端门口,似乎看到了几个巨大的熔炉,正在锻造铜铁。听说天枢就要建在那里……”
“是吗?建在了端门口?”
牡丹一听到天枢,顿时来了精神。
“嗯,整个道路都被工部占用了,我们路过哪儿都不让靠近。”
武延基说到这里,有些愤愤不平。
“听父亲说,新任的冬官侍郎年轻气盛,急功近利……”
牡丹听着,笑而不语,一时也不好说些什么。
“对了,牡丹,春日那次梁王西征凯旋,你不是也去了?听说冬官侍郎就是那个副将……”
“嗯,我知道,他叫薛林远。”
既然武延基说到这里,牡丹也不好再隐瞒,反正她免不了还要向他打听林远的消息……
“你认识他?”
看着武延基单纯的眼睛,牡丹知道武承嗣什么都没给他说。
所以,牡丹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只得搪塞了过去。
“算是旧友吧,之前东宫修缮宫室,就是他负责的。”
“哦,原来是这样。”
武延基虽然不知情,还是有些小小的醋意。
因为那个薛林远可是玉树临风,年少有为,比他风光多了,牡丹竟然认识他……
“对了,殿下,那天枢年前能完工吗?”
“肯定不能。”
“为什么?”
“据我所知,工部一直缺工少料。你想,那么大一根铜柱子立起来,要耗费多少铜铁?如今,天下的铜铁都汇聚到洛阳了,听说还在到处征集……”
“对了,我来的路上,还看到官兵们在民家搜寻农具呢……”
“是强制征集?不是拿钱置换的吗?”
\\\"置换?整个洛阳城哪里还有铜铁让官府置换?农具都快被搜刮光了……从外地征调也需要时间,可是工部等不及啊!所以我说啊,那个薛林远太急于求成了,”
武延基说着,摇了摇头。
“再加上叔父也是个急性子,这两人凑在一块,全洛阳都快留不下一块铜铁了……”
牡丹听着,神色忧戚,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想起了前些天发生的事情。
那日午后,山上有位樵夫不慎受伤,终于有人路过发现,赶紧寻来道观寻求帮助,牡丹和杨真人就赶去救助。
闲聊间,樵夫说自己在这山上已经等了大半天,才好容易遇到另一个樵夫。
杨真人也觉得奇怪。
因为到了深秋,樵夫们都要伐木、烧炭,为过冬提前准备。
往年这个时候,这山上的樵夫三三两两的十分常见,可是今年山上樵夫都很少……
询问之下,她们这才知道,原来最近官兵强制征集铜铁,连樵夫们的斧头都被强征。
虽然多少也会给一些散碎银两,可是那是樵夫们吃饭的家伙,谁愿意就这么丢了?
更有甚者,遇到一些不讲理的官兵,一点银两也没有……搞的大家民怨沸腾,更是对所谓的天枢工程十分不满。
不过一根毫无用处的大铁柱子,就要把他们赖以为生的农具收走,以后谁来耕田,谁来伐木?
听着樵夫们满嘴的怨言,当时牡丹心中就觉得不妥。
林远是这个工程的主导官,这件事也不知道他知情不知情……
当时她还抱着幻想,觉得或许只是个例,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了。
牡丹不由的想起了周真人“吉凶难测”的那句话。
——
看牡丹神色忧戚,武延基有些不忍,又忍不住开导起了牡丹。
“牡丹,你不用担心,这次回去我去叔父那里看看,有消息就过来告诉你。”
“有劳殿下了。那薛林远是我故人,若有什么消息还望提前通报……”
牡丹知道武延基的心肠并不坏,也就嘱托了一句。
她也想让武延基知道自己心有所属,知难而退。
不过武延基泽正是一腔热情,哪里听得出牡丹话里的意思,欣然答应了下来。
“放心吧!那薛林远跟着叔父,肯定没事的。”
眼看一壶茶尽,两人又没话说了,牡丹准备送客,武延基赶紧又扯起了话题。
“对了,牡丹,上次我送你的卧具,你还喜欢吗?”
问起这个,武延基有些害羞,因为他觉得牡丹只要接受了东西,就是接纳了自己的心意。
“哦,挺好的。”
牡丹有些奇怪,不过是一床卧具,她不明白武延基这忽然的羞涩,因何而来……
“那就好,那对金钗是我特意托了太平公主,请她府上的老师傅打造的,据说手艺比宫里都好。”
牡丹诧异地听着,忍住没有发问。
金钗?什么金钗?武延基肯定是不会说谎的,牡丹似乎明白了什么……
“牡丹,虽然你现在还不能戴,不过应该快了,我看两位小公主身体越来越好了,等她们回宫,你也该还俗了……”
后来武延基又说的什么,牡丹完全没有听进去。
她在回忆上次的整件事情……
看来武延基一定是把金钗混在了卧具里,而卧具是妙常分配的……
她自始至终都没见过金钗的影子,肯定是妙常藏起来了……
其实对于一对金钗,不管再高贵精美,牡丹也不稀罕,何况是武延基送的东西。
说实话,她在宫中待了几年,什么好东西见的太多了,何况她如今在道观,根本用不上那些东西。
平日里,若不戴道观,一根木簪足以。
但是,眼下,她必须找回这会金钗,因为她不能欠下武延基的这个人情。
在大唐待了这么久,牡丹很清楚,男女之间,金钗送人,就是揭发定情之意。
这对金钗,她是万万不能接受,一定要退回武延基的。
不过,她不想让武延基知道,道观里还有这种事情。
所以,牡丹当时并没有说破,只是敷衍了几句,也就送客离开了……
送走了武延基,牡丹直接去了仓房找妙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