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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大邺时寒风未散的日子里,清元门已经先一步如约迎来了春和景明。

群山环绕之中,白玉兰和蓝楹花漫山遍野地盛放,浓烈的色彩交汇融合,生命生长,一切循环。

然而……

“霍霆!!你特么给老娘死下来!!”

“有本事你别被我逮到!不然老娘要你死!!”

“狗东西!!老娘那酒多贵你不知道吗!我打不死你!!”

……

叶思敏的嘶吼声响彻在好又来酒楼的后院,食客端着碗走到窗边,吃了一口回锅肉,拉了一把路过的跑堂。

“伙计,你家这吃饭还表演节目啊。”

那跑堂伸头看了一眼外面激烈的战况,颇为淡定。

“客官有所不知,咱们这好又来酒楼每日保留节目有个名儿——三打狗东西。”

“这名儿可真……霸道啊。”

“一天三次,次次都有新花样。别问,问就是特色。”那跑堂龇牙一笑,“客官您先看,咱们老板娘脾气还是很好的,不会打死的呦!”

“?”那食客觉得自己听错了又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此刻战斗场地已经转移至……

房顶上!!

那跑堂又来了一句,“您看,老板娘还是仁慈的。”

食客端着手中的碗,“……”

叶思敏爬上了楼顶,一身怨气幽幽散发,嘴角扯着阴森森的笑,加之衣裳发型颇为奇异,霍霆看着不禁身上抖了一抖,莫名有种孤魂怨鬼大白天索命的错觉。

他是真怕了。

还谈什么爱不爱的,打起来把他往死里打啊!

叶思敏手里抓了一片瓦,眼底幽幽冒着邪气,“乖~你过来~”。

霍霆身子一抖,战略性后退两步:“冷静,一定要冷静。宝贝儿你先听我说……”

“老娘听你大爷!你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放,放下武器,文明不动粗……宝贝儿~”

“呵,男人的嘴。男人……挂在墙上才能老实!”

叶思敏手里的瓦片一片两片又三片飞了过去。

“等等!!”霍霆大声喊了一句。

“等你大爷!”

“我没大爷!啊呀不是!你看!!快看那边!”

叶思敏半信半疑回头,手里拿着瓦片,远远看见一队人马。清元镇有高低错落,借着地势和站在房顶的高度,叶思敏看见那队人马人数众多,眼下已经过了山脚进了平原地带,朝着这儿飞奔。

“这么多人?哪家哪派的?干啥?干架啊……”叶思敏淡定道。

哪家门派想不开来清元门干架。

霍霆试探着走近,“你看啊!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俩人伸头眯眼定睛一看。

那领头的穿着一身红衣。

“草!”

“靠!”

“是是是……他们回来了!!”

叶思敏一把扔了瓦片,激动地抓着霍霆的领子,“是南弋回来了!!快……快去通知清元门,你快飞过去!!”

“清元门的信报是天下一等一,家门口的消息还能轮得到我去报?”霍霆指了指东边专用的传信马行道,“你看,已经有人报信给清元门了。”

霍霆指的方向是清元门专门用于快速传信马道,眼下正有两人朝着清元门策马飞奔。

叶思敏浑身抖擞,兴奋地准备从屋顶爬下去:“我要去接她!突然有种mVp结算的参与感是怎么回事……”

霍霆看她笨手笨脚准备下屋顶,也不知道方才她追着他打的时候动作怎么那么利索。

果然是……恨之切啊。

“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我带你下去。”霍霆一把将她拎起来。

叶思敏:“?”

“带你飞下去,抱好了。”霍霆勾唇道。

“好嘞!”叶思敏下一刻像八爪鱼一样缠在霍霆身上。

霍霆压下心里的得意和爽感,轻咳一声,“再抱紧点,你摔下去可不关我事。”

“快点飞!屁话这么多。”

“……”

报信使从山门下了马,一刻未停地朝着殿门上山,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脸。下山的弟子们默契让道,心底疑惑着今日不知又有什么大事。

剑修弟子们见了,没敢拦着。快要到宫门附近,褚和和姜迟看到报信使行急匆匆。

其中一报信使同褚和认识,脱口而出便道:“小少主!是小少主回来了!!”

姜迟不确信地又确认了一次:“真是小少主?眼下在何处?同羽麟卫一道回来的吗?”

“小少主带着羽麟卫眼下已经到了平原地界!”

那信使激动地朝着褚和道:“褚师兄,快带人下山迎接!快!我这就去禀报给大少主和宁统管!”

剑修弟子们不敢相信,“大师兄,真是小少主回来了!!”

褚和点了点头,对着姜迟道:“喊上各修所有弟子,速速下山迎接!”

“是!!”

于是报信使一路跑,一路高声报着:“少主回来了!是小少主……小少主回来了!”

羽麟卫回了出月原,剩下一队跟着南弋君烨等人快马奔向清元门。

今日太阳高照,格外热闹,是个大好的日子。

起初人们只见一红衣姑娘策马在长街上飞驰,身后跟着一队装备齐全的人马,气势冲天。而后却见清元门有专人开道引路,一直通向清元门山门处。

于是人们这才反应过来,那位红衣姑娘除了清元门少主便再无别人了。

一时间,各路门派弟子散修散客行人纷纷走了出来,挤着窗户栏杆站在屋顶上看看今日到底有什么大事。

如今谁人不知清元门小少主的名号。

南弋抓着缰绳,耳边春风擦过,赤色衣袍越发鲜艳明亮,四处生机盎然,粉白遍地,唯有那一抹鲜红灼灼。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家,心底的渴望似乎一刻也等不及。

南弋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可她知道……

她要回家。

回家。

羽麟卫回来的消息一时间如春风传遍了整个清元门,报信使一路跑着,逢人就道:“小少主回来了!小少主回来了!”

丹房之中的鹤惊寒放下手里配制的药方,担忧地看了一眼谷尘。

“听到了吗?外面传着什么如此喧闹?福安刚刚睡下,吵醒了可怎么办。”

谷尘示意他放心,立刻起身走到丹房门口准备出去看看。

可鹤惊寒忽然听得清楚真切,顿时惊住了,双手还未擦净便匆匆出了门,什么也顾不得。

“……回来了。”鹤惊寒将那声音听得清楚,惊喜道:“阿尘,是师妹回来了!”

谷尘走到他身边,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几个月你夜夜睡得不安稳,这下你可放心了,也不用听师父整日念叨了。”

自顾自拉过他的手,谷尘仔细替他擦着上面的药粉,“擦干净了。”

“……阿尘。”

“嗯。”

最后,是姬扬大步流星将消息传到了拂露殿。

“真的是曦姐姐回来了!!我已经看到一队羽麟卫朝着山门来了!”

慕修然紧张却又激动,整个人快要飞了出去,“受伤了没有?!人怎么样!快说!”

姬扬刚要开口,便被慕修然再次打断。

“我现在就去山门,现在就去,念念回来了……妹妹终于回来了……”

他一把抓着宁衡的胳膊,“箫瑜说念念一切平安我始终不放心,她现在回来了,我这心才终于放下来,你知道吗?我……”

宁衡按住了激动得胡乱说话的慕修然,“眼下这消息全宗门应该都知道了,回来便是天大的好事。拂露殿此处得有人守着,还有……”

慕修然担心地看了一眼殿内,让冷初和其他一干人都继续守着。

“消息先别告诉药王,一切等念念回拂露殿。”

春意散漫,如今整个清元山上绿意一片。

熬过漫长的寒冬,于是,春天真的来了。

南弋一行人到了山门,看到各修弟子齐齐相迎,众人兴奋又高兴地笑着,好似今天是什么从来没有过的大喜日子。

箫瑜站在前面,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落下淡淡的疤痕。

“恭迎少主!”箫瑜单膝跪地,一手按着佩剑,恭敬行了羽麟卫的礼。

闻言,连同褚和在内的各修弟子纷纷半跪行礼,眼底却是兴奋且崇拜。

“我等恭迎少主!”

南弋压下胸腔里翻涌而出的热意,眼底却也不觉湿润。奔波谨慎的灵魂终于在这一刻悠悠落定,自由且畅快呼吸着,俯身拥抱着这片久违的土地。

那是一种极致的、无所束缚且充盈的安心。

原来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回来。

“都……都还好吗?父亲母亲他们……”

似乎是试探一样,南弋问的时候既想迫不及待知道答案,却又害怕听到答案。

近乡情更怯,无非如此。

箫瑜也红了眼睛,沉沉叹了一声,声音哽咽。

“少主,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箫瑜重复说了两次。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南弋终于含着泪笑了出声,胡乱拍着箫瑜的胳膊和肩膀,呼吸都变得轻快。

她用力拥抱了箫瑜。

“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阿瑜。”

“少主您忘了,清元也是我的家,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

南弋回头看着君烨,笑着向他伸出手来,“和我回家吗?和我回家吧。”

君烨反手握紧她,能从肌肤的接触和眼底的欢快感受到她此刻从内而外的欢愉。

从前的一切种种坎坷、不堪、痛苦,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好,我们回家。”

他回应着她。

“念念!”慕修然浑然不顾,用跑着去见等待了许久的人,“妹妹……让哥哥看看……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箫瑜说你受伤了,哪里不舒服?我这就让人给你看看,快告诉大哥,大哥……”

慕修然说及此,眼泪瞬间浮了上来,酸涩染红了眼,纵使咬着牙却也止不住,抬手摸了摸南弋的发顶,转头遮住脸颊上的泪。

终于忍不住低头哭了起来。

他就这么一个妹妹,自小离家十二年,吃了旁人忍不了的苦,一年又一年在刀剑之下挣扎活下来。刚认家的时候,她连吃饭唤人都过分拘谨,察言观色,生怕做错了什么。

他看在眼里,心都快碎了。

她归家不过两年,却再遭血仇追杀,独自绸缪计划,一人撑起大半个慕家,明知前路凶险,明知此去……可她还是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差点又没了命。

“是哥哥……是哥哥对不起你,哥哥没有护好你……对不起对……”

爱是常觉亏欠。

“哥,我不是回家了吗?”南弋龇牙笑着,“早就和你说了我很厉害的,我回头给你讲讲我这一趟战绩,能够我吹牛显摆好几年的。”

慕修然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才几个月,就瘦成这样了。你看看,脸上手上都是伤口,还没好全……”

“君瑾华,你是怎么照顾我妹的!?你……”

“哥哥哥,咱们有的是时间……”南弋立刻拦住了慕修然。

南弋:照顾的确是照顾了,只不过这照顾是在……反正“照顾”得她很满意。

君烨一声没吭,牵着南弋的手没撒开。

南弋这才发现,来迎她的有许多人。

鹤惊寒同谷尘站在一处,姬扬、宁衡、江渡、褚和、周若繁、冷初、山奈、洛尧、余夫子身边的古影……

“父亲母亲都在等你。”慕修然看向拂露殿的方向。

“父亲……娘亲都还好吗?他们……”

“箫瑜回来都告诉了我们,药王用福安的血已经解开了父亲母亲身上的毒,玥儿也醒了过来。你让箫瑜带回来的草药几乎能将蛊毒清除干净,药王说需要调理观察才能出门走动。福安那孩子这两日在修养,一睡便是半天……福安于慕家有恩。”

“那就好……那就好……”南弋听着慕修然亲口说的话,这才放心下来。

慕修然终于宽慰笑道:“快去拂露殿吧,母亲父亲都在等你。他们……都在等你回家。”

南弋重重叹了一声,看向了拂露殿。

“对了,你把他也带上。”

慕修然指的是君烨。

“父亲和母亲也想见见他。”

南弋牵着君烨的手不约而同笑着,十指相扣,从始至终都没有分开。

“好嘞!我们这就去!”

慕修然看着他们:“欢迎回家。”

“回家!”

这句话,是所有人一起说的。

人群之中,君烨握紧了南弋的手,俯身同她的视线齐平。他眼底落满春日碎片般的日色阳光,还有漫山遍野的春意春风。

又是一年春和景明。

“谢谢你,带我回家。”

“我们一起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