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咦,你发现了?”
明曦眼珠子转了转,依旧能够穿过这重重千年迷雾,看清楚此刻躺在她怀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一直找不到它,原来它躲到了这里。
明曦叹了一口气:“发现了,这里只是幻境的重现而已,并不是真实的世界。”
是它把她拖到了这个幻镜里面。
不过……它到底想干嘛?
明曦无声地看着怀里纯真无邪,懵懂不知的孩童。
接生婆跪着爬过来想要把婴儿抱过去,但是明曦却没动。
“娘娘……”地上跪着的两人苦苦哀求地看着明曦。
皇室一向对这种事情相当忌讳,六趾半鬼为不祥,一定是上天的惩罚。这要是传出去了,别说皇子,就是姝姬和她们说不定都要一并被处死。
为了拉拢关系,古代近亲结合是常态,但却很少有畸形胎儿的事例,不是因为没有,而是因为这是不允许被散扬传播的,一旦生下畸形儿,绝大多数都是立刻处死。能够被记载下来的寥寥无几。
明曦看了一下两人,说道:“拿一根黑色的绳子来给我。”
玉芝虽然不明白明曦要做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听话地起身,去找了一条黑绳递给明曦,脸上带着焦急的神情想要催促明曦尽快做决断:“夫人……”
明曦把黑绳绑在孩子多出来的脚趾头上,慢慢地缠绕了上去。
玉芝一下子就止住了声音,慢慢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因为她看见随着明曦的动作,那孩子多出来的一根脚趾头,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不见了。
玉芝跌倒在地,接生婆同样满脸惊恐,两人都一副看见妖怪的表情。
两汉巫祝之风盛行,不仅后宫,甚至朝廷内外上下,也都有官员偷偷豢养巫祝,最后滚雪球才酿成了巫蛊之祸。
哪怕在巫蛊之祸后,汉武帝依旧宠信齐地的方士巫祝李少翁、公孙卿、栾大等人。
此时玉芝和接生婆都以为明曦是巫祝,这可是比六趾皇子还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明曦眯着眼看着她们,说:“只要你们不说,就谁也不知道,你们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可就不能怨我了。”
系统欲言又止,它以为明曦不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于是提醒她:“这只是一个幻境而已,就算你保住了它的腿,但实际上它已经……”
明曦抱着怀里的幼崽,语气轻柔悲悯,眼眸却冰凉如水:“我知道啊,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它就又要经历一遍曾经的痛苦。”
很快,地上跪伏着的两人身影消散,四周的场景一晃,是一处凉亭,夏日清风吹过,不远处的两岁孩童挣脱身旁宫婢的牵引,跌跌撞撞扑到她腿边,一把抱住她。
“娘亲,娘亲……”
明曦抱起孩童,身旁有宫女递上一碗冰沙,上面还盖了一层果酱。
“冰沙?”明曦惊讶,现代位面精致的夏日饮品,出现这个饮食文化尚显粗糙的时代,实在是太割裂诡异了。
要知道西汉这个时候,甚至连炒菜的技术都没有。这时候的炊具主要是鼎、釜、甑等这种不适合炒菜的工具。
旁边的宫女略显疑惑,接着笑道:“是呀,这还是您教的法子,很受陛下的喜爱。”
姝姬教的?
明曦把沙冰喂给孩童,吃沙冰的时候,场景又快速地变幻,这一回的氛围色调不再是明媚阳光的,而是一个乌云密布,阴霾的下午。
一如它出生的那天。
座上的皇帝穿着尊贵的玄色冕服,帝王冠前垂着十二旒,天子的面容被隐在了长长的旒珠之后。
“陛下,妾有证人可以作证,这个贱人是巫祝!她有巫术!”旁边站立着的翠服女子,眉梢微挑,面带嫉恨地指着明曦和她身边的幼童。
接生婆和玉芝都被带到了殿上,两人不敢去正眼看明曦,低着头,把当日所见的复述了一遍。
明曦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说的话,这里的人根本就听不见。
对了,她只是一个看客。
这里的幻影,是过去的重现。
已经三岁的幼童突然半跪在地,撩开衣摆,把鞋子脱了下来,又默默地脱去靴子,拆去黑线,露出自己的六根脚趾,磕头道:“父皇不要怪罪娘亲,这一切都是因为儿臣,都是儿臣的错……”
坐在高处的皇帝转过头,对身旁的太监耳语了几句话,太监点点头,随即尖锐地叫道:“……有罪……罚刘席……守皇陵……”
刘席,原来它有名字。
此时窗外惊雷划过,映亮了在场所有人的神情。
有高兴得意的妃嫔,心虚愧疚的宫女和接生婆,还有孩童脸上逐渐蔓延开恐慌和绝望的表情。
明曦低头看向孩童。
却发现此时的场景又变了,变得阴森可怖,白色蜡烛摇曳,环境阴冷逼仄,四周都是凄凄惨惨哭泣的声音。
那晚大雨滂沱之中,宫人们连夜带着它离去,到了这里。
皇陵背阳向阴,整座皇陵笼罩在阴霾之下。
这里隔绝了一切阳光和喧嚣。
空气都跟变得锐利无情起来,好像每一声凄惨的呜咽都能直刺人的神经。
古代守陵是一件很残酷的惩罚,经常会有人被罚去守皇陵,有的专门守陵的士兵,也会有犯过大错的皇子、大臣、后妃。
伺候活人好歹还能有个翻身的奔头,一旦被丢来伺候死人,那代表的就是永无止境的孤独和寂寞。
“娘亲……”
它不害怕,它一点也不怕。
比起孤独和寂寞,等待无疑是最折磨人的,日日夜夜它都在等待着她……
可她是个骗子……
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不想等的,却依旧固执地每日望眼欲穿地守着等,一遍遍询问不耐烦的宫女太监宫中的消息。
从白天等到晚上,夜里再撒一地绿豆,一个人慢慢地捡起,等橘黄色的太阳从东边跳出来。
明曦看到小孩的腿慢慢地消失了,整个人跌落在地上,四周只有它一个人,它痛苦地捶打着地面,像一只绝望又无能为力的被抛弃的幼兽一样,它把头埋在了地上,大声嚎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