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死在你手上也算死得其所。”徐青认命般摘下眼镜。“我确实不是个东西,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可是,谁让她不放过我?如果她愿意和我走,就像韩政跟小野一样,那我又怎会对她下杀手。”
“还在试图狡辩吗?”
“狡辩?不,当时这么想就这么做了,我本就回归不到正途上,只能在错误的路上一条道走到黑,就算是这样,阿玲她还是固执己见,甚至还欺骗我,我感受不到半点安全感。”
啪!
势大力沉的一耳光直接扇得徐青眼前一黑,脑海里唯有耳鸣在不断炸响。
“畜生!”
张佑林脸色一寒,手上用力,徐青很快就感受到呼吸困难。
拼命想要掰开扼住咽喉的手也无力办到。
眼前的视线就像一扇窗正在逐渐合拢。
“把这个东西带回去...”
弥留之际的徐青把手上握着的那副镜片全碎的眼镜颤巍巍地递到张佑林手中。
可没曾想张佑林空闲的手接过后举到徐青眼前,单手一握发力,那副始终被徐青带在身上的眼镜也折成一团。
“你...”
瞪着眼的徐青不敢置信,但随即想到什么,脸上勾起自嘲的笑容。
“对不起...”
哗啦~
仿佛掉进幽暗的冰湖,伸出手,却再无人拉他一把。
水面之上是冰冷面孔的红姐,一身深绿的裙摆,似乎在等着他,这条路或许早已注定。
通往死后的世界...
“你还不配死在这里。”
丢下揉成一团的眼镜在土包边,张佑林提起徐青的尸体,离开了这个安详之地。
……
“算算时间应该出来了。”
竹林外的小径入口。
我坐在长椅上,旁边的路灯,散发幽幽橙光。
天色已经愈暗,路灯却越明。
仿佛退却的色泽转移到灯里,换种方式继续守护这片宁静。
踏着夕阳余晖,血色铺满小径。
张佑林看向我。
斜阳已从我肩头抖落山际。
身侧不远处的路灯继续照亮我那张平静的面孔。
呼~
吐出一口烟后,被缭绕的面孔缓缓抬起,看向归来的张佑林。
没有多少迟疑张佑林继续走来。
“聊聊?”
“与你有何可聊?”张佑林越过我身边,仿佛在追寻,我身后逝去的夕阳。“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以后只可能是敌人而非朋友。”
“小野死了!”
我沉默着开口。
张佑林这时步子方才停下。
等待片刻不见他回应,我便猜到了什么,笑着摇头:“你连事后的收尾都准备好了,也难怪韩政,会说你和你二叔一样精通于算计。”
“你想说什么?”
听到这话张佑林扭过头看向我。
因为路灯在长椅过去一点,正好离张佑林最近,灯下的影子也投到我身上。
仿佛...
被其阴影笼罩一般。
“明与暗之间该作何抉择?”
“我不想选!”
……
“哈哈哈!”
一成不变的黑暗席卷天地,灯火通明的园区也陷入狂欢。没人在意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和自己相关的是,园区难得放假一天。
摆满的酒饮!
烟熏火燎下散发孜然香味的烤肉。
衣着清凉的美女,响彻灵魂的音乐,无处安放的躁动。
“没有人在意过往,没有人期待未来,享受当下就好,这就是这帮废物的本性。”
大厦高层胸膛挺拔的秦先生举着酒杯,对眼皮子底下的狂欢做出自己的评价。
“佑仔!你说他们这样的人,存在于这个世间有什么价值?灵魂肮脏如同一坨烂泥,向往自由却被自由所困,活在欲望的汪洋里,唯一值钱的就是这副他们想要摆脱的躯壳。”
“哈哈哈!你说说,他们如同蝼蚁一样活着有什么意义?认不清自己的宿命,也没有打破枷锁的勇气,服从当下现实而摆烂,嘴上挂着诸多改变不了的真相,却从未想过,反思改变自己去适应环境。”
“他们看似有底线!却对自己无下限。”
“这样的命运难以改变,认清之后只剩悲哀,或许是这样才宁愿沉醉在灯红酒绿之间。”
秦先生一股脑说了一堆感慨。
交完任务的张佑林看着落地玻璃前的秦先生,这位二叔很小就辍学混迹社会,与他不同的是,二叔最开始是个文静的人,中间也是,到现在也依旧如此。
只不过变化的只是他身上的衣服和那冷却的眼神罢了。
“二叔我想回去...”
“回去做什么?在这陪我喝酒。”秦先生转过脸来笑道。
说着拉开隐藏的酒架,取出好酒,亲自倒满之后,端过来递给张佑林。
接过酒的张佑林木讷着欲言又止。
秦先生揽过他的肩膀走到窗边,自得地,让开身前园区的喧嚣景象给他看。
“美吗?哈哈!”随即指向小镇方向,“看呐!在那里还有很多人,向往咱们这个地方呢。”
“在那群不懂事的孩子眼中这里是天堂,是他们向往的繁华世界,是摆脱泥泞现实最好的去处。他们或多或少都在大人口中,得知这里的繁华,来过这里的人都能赚到大钱,便带着一腔热血,嘴里嚷嚷着我要,愣着头往里冲。”
秦先生越说越激动,最后脸色逐渐狰狞,“很多人打破脑袋都要进来的地方,现在站稳脚跟之后,你想回去?去哪?哈哈哈!抛下你二叔一个人在这里吗?”
质问的眼神也让揽过的张佑林低垂下目光。
“佑仔!我们现在不是被剥削者!灯红酒绿的生活属于我们,我们已经站在金字塔的上层,不要再说这种傻话了好吗?”
秦先生说这话时捏住酒杯的手都气得发抖。
见到张佑林低下头后,才把酒杯凑到嘴边。
“我累了...”
嘭!
话音未落秦先生的酒杯摔在玻璃窗上砸出一条条冰冷的裂纹。
“嘿嘿...哈哈哈哈~”
秦先生张开怀抱发出瘆人的怪笑。
“好啊!你累了,想走,我不拦你。甚至我还会保你安全离开这里,还要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这里后有足够的资本活下去。”
“谁让你是我侄子呢?我们老张家现在就你一根独苗,大哥大嫂都死了,我也一大把年纪,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儿子对待。”
“谁都可以死在这里,唯独你不行,只要二叔还活着,他们就不会对你下手。”
秦先生坐到沙发上,双手撑开仰靠着,说完那句话,仿佛整个人也很累。
“二叔...”张佑林冰冷的表情有了几分动容,“就不能放下一切跟我离开这里吗?”
他自然知道这么多年是谁在帮他擦屁股,父母出意外死后,他也一直漂泊在外,二叔他从来都记挂自己,一旦遇到危险,首先就会把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
逃亡多年稳定下来后才敢联系自己,在园区也处处维护,甚至不断扶持自己上位。
这份亲情又怎能割舍得掉?
“放下?”
秦先生睁开眼默默走到窗边,脚下是蔓延过来的猩红酒水,离近的玻璃上隐隐约约反映出他那张极具野心的面孔:
“佑林!还记得二叔的名字吗?在老家时候我叫张安生,出来闯荡后,我改名叫做张权生!这个世界很大,生活也有千面,没有钱没有权,只能混迹社会底层讨一口饭而活。
责怪命运毫无意义!改变宿命才是人生。
你二叔我不愿意过一眼望得到尽头的人生,就像你爸妈那样勤勤恳恳一辈子,到头来连老家那块一亩三分地都没离开过。世界真的很大,当你知道之后,又怎能安心得过且过呢?
为权而生!
我认定这就才是我的命,来到这个世界的目标。
为目标而奋斗人生才有意义!现在要我放弃这辛苦打下的江山,你不觉得,这对于我而言比要我命还过分吗?”
“二叔!离开这里,未必不能重来,以前我们四处闯荡的生活,不也很有意思吗?”
张佑林带着希冀开口。
“回不去了!时代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