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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喝了水,继续和中年妇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也不忘了时不时和张念秋搭上一句,不让她感觉到受到冷落,真是处处体贴。

张念秋默默扮演着初出家门没啥见识,有点警惕心但又不那么多,一旦放下戒心便迅速信赖上对方的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角色。

车子继续在路上行驶。

男人突然皱皱眉,伸手摸摸肚子。

肚子刚疼了一下,一闪即逝。

摸摸肚子也没啥异样,男人便放下心,继续和人说笑。

没过片刻,更剧烈的绞痛感从腹部传来。

男人猛然色变。他突然站起身,大声喊道:“师傅,麻烦停下车,我要拉肚子。”

连喊了两三遍,车辆才慢慢靠边停下,后车门随后打开。

男人夹着腿捂着肚子,急急忙慌的朝前挤。人太多,挤的有点费劲,满车的人只听到一道悠长宛转的放屁声。

唔——

周围的人全捂上了口鼻。

这屁也太熏人了。

男人脸色涨红,连连道歉:“对不住,各位,给我让让,让让。”

他经行之处,臭气跟随。众人掩鼻给他让出条道,男人终于挤下了车。

他一边往路旁的玉米地里跑,一边扭头朝车子喊:“等等我,我东西还在车上。”

售票员大声喊回去:“你快点。”

“马上、马上。”男人说着话钻进了玉米地里。

过了五六分钟,男人又从玉米地里钻了出来。

怎么这么倒霉,突然拉起了肚子。刚才那个屁,竟然还蹦出了屎花花。

下了车他才想起衣服兜里没装草纸。无奈之下,他只能掰了几片玉米叶子擦的屁股,又擦了擦内裤上沾到的屎花花。

这会往车上走,怎么走怎么别扭。玉米叶子擦的他屁股疼。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他总觉得有股臭味在身上一直散不去。

车没走,后车门还开着。

售票员倚着窗口,看到他回来,大声催促:“快点快点,都过了五分钟了,你是拉屎还是去吃饭。”

车上人都哄笑起来。

男人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赔着小心,上了车。

上车后,他和车前厢一个站着的男人隐秘又快速的对了个眼神。

男人下车了,中年妇人便眼疾手快又坐了回去,动作太猛还撞到了张念秋。

她恶人先告状,抢先瞪了张念秋一眼,哼了一声,挪了挪身形。

于是就成了背对着张念秋,面朝过道的坐姿。

张念秋没理她,她的注意力在中年妇人的右衣兜里,那里露出一张纸片的一角。

这就是那男人给这女的写的地址吧。

她垂下眼,借着挎包的掩护,偷偷从空间里的小本子上撕了一张纸下来,对拆好,藏在手心。

然后她佯装坐累了,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然后一个不小心,歪倒在中年妇人身上。

妇人整个人几乎被她抱住,要不是张念秋也是个女的,这妇人准喊抓流氓。

“大姐,真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张念秋忙站稳身体,向中年妇人连连道歉。

“哼。”中年妇人想发脾气,但张念秋态度太好,她只能白她一眼,哼一声表达不满。

张念秋坐回位子上,手心的纸片已在刚才短暂的接触中,神不知鬼不觉掉包了。

把写了地址的纸片放回空间,张念秋闭上眼养神。

没见到则罢了,遇到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无辜的女孩子受害。

日行一善,佛渡有缘。

男人重新上了车,赔着笑脸又挤了回来。

中年妇人看他回来,又站起身要把座位让给他。

“大姐,你坐你坐,我站会也成。”

“没事没事,我没几分钟也要下了,你坐吧。”妇人态度强硬的让男人坐下。

果真,又开了不到十分钟,售票员的喊声就在车厢里响起来了:“拴马桩到了,有在拴马桩下的吗?没有就直接开走了。”

“有,有——”中年妇人声音宏亮的回应。她从车座底下掏出个蓝花包袱,挎在手上,挤着下了车。

到了车下,中年妇人也没急着走,对着张念秋所在的窗口喊:“大兄弟,咱俩个可说好喽,你可别忘了这事。”

男人俯过身,冲中年妇人应诺:“忘不了,让你家俩孩子来找我,准保错不了。”

看着车开远了,中年妇人才喜滋滋的挎着包袱往家回。

两个招工名额呢,她家一个,她娘家一个。

虽然只招女孩有点可惜,但是厂里这样要求的,那也没法子。

以后她闺女就是每月开工资吃商品粮的工人了,她以后的婚嫁也不用操心了,多的是好小伙让她挑。

给她娘家一个名额,等日后回了娘家,她兄弟媳妇要是再敢给她甩脸色,看她不呼她大嘴巴子。

顺着土路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家,中年妇人一进门就喊:“闺女,快来,有好事。”

“妈,啥事?”她刚满十六岁的小闺女从屋里出来,接过她手中包袱。“我二姨给拿的啥?”

打了一下正解包袱疙瘩的手,妇人吩咐道:“少乱扒拉东西,把包袱给我拿屋里,不准拆。”

等小闺女又从屋里出来,妇人从衣服兜里摸出来一张折成两折的纸片,郑重其事的递给她。

“看看。”

“啥啊?”

“妈在回来的车上碰到个在市印刷厂有熟人的叔叔,他说能带你和你表姐一块进印刷厂当工人。”中年妇人语气中满是自豪,“这上面是他给我写的地址,明天你和你表姐拿着这地址,去市里找他就成。以后我闺女也是工人了。”

女孩子打开纸片,满眼诧异的看看,又翻过来瞧瞧。

“妈,你发癔症的吧,这上面哪有字?”

“咋个没字,我亲眼看着人家写的。”中年妇人夺过闺女手中的纸片,入眼一看傻了眼。

纸片上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有。

“不可能啊,”妇人把纸片翻过来看,也没字。“我亲眼看着他写的啊,这咋会突然没字了?”

“妈,你看着写的,上面写的啥你记的吗?”

中年妇人瞪了她一眼:“我要识字,我就自己去干这份工了,还轮得到你。”

女孩撇撇嘴。

是谁把她当年上过扫盲班挂在嘴上天天吹嘘的,原来真的只是上过而已。

“妈,你不会碰上骗子了吧。现在城里招工多难,你坐趟车就遇到招工的好事了,踩了狗屎也没这好运气。”

被闺女质疑,中年妇人恼羞成怒,把气发在了她身上:“滚,没福气的丫头片子,去干活去。”

空白纸片被她一气之下撒的粉碎,洋洋洒洒宛如蝴蝶飞舞,最后落了一院子。

闺女拿着小篮子出了门,只剩中年妇人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有字的,咋就突然没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