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朱雄英摊开手掌,掰着手指头,逐条给出了进一步的解释:
“要有…生活的气息?喜庆的氛围!富贵的景象?”
“以这些为底子,把所有人都画到同一张纸上,清明上河图知道不?就照那个整!但是要超脱出来,注重于每个人,也就是每位宗室的强调,尤其是细节!”
“要求真,务实,散发美的魅力!”
“我相信,张择端,比你们老几位,差老鼻子了!”
几个老头,牵强的笑笑,颇有些头皮发麻。
到了这阵儿,他们已经从接了大活儿的兴奋中回过神了。
张择端,一个死鬼,不重要。
关键是朱雄英的话。
他说了这么多,完全跟没说一个样!
只是多了一个信息,要画人。
这让他们几度张嘴,又几度的闭上嘴巴。
想问些问题,可问题又实在是太多了,让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最终,化作了一个拱手:
“太孙谬赞…”
朱雄英笑吟吟的点点头,觉得很良好,并且持续的良好。
他开始掐着腰在屋里踱步,让阳光在身上移动,然后再接再厉的说:
“至于具体的,每个人的礼态,这当然不能是那种清一色后面撅着屁股,前头露着后脑勺磕头祝寿的景象!”
“所以就要发挥你们的想象!发散尔等的憧憬!让眼光遐想,让思绪飘飞!”
“是坐是站?是卧是仰?是饮酒作乐?对坐而谈?还是承欢膝下亦或许怡然自乐?”
“这些你们都自己掂量,我不在这个上面框束你们!”
朱标的眉头舒展了些,他听了个似是而非,并且也推测了似是而非。
可那几个老头却皱的更深了。
作为知名艺术家,他们被一个外行难住了。
这也太过于抽象了!
他们从朱雄英的声音里听出了情绪,听出了感觉,却没有听出具体的方法,更不能解决实际的困难,偏偏又有了些若隐若现的见解。
这种似有似无他妈的感觉,就像是已经进了妓院,也看见了赤身裸体的女人,觉得自己也还行,但却偏偏不能碰。
你要当了皇上,手下臣工且得猜呐!
看他们一脸的愁眉苦脸,朱雄英有些不解:
“几位爱卿,不用笔记一下吗?脑子能记的住?都这么大岁数了…”
几个老头都是无奈脸。
祝寿,画人,形象不一,这有什么好记的?
这时,一个短脸长髯的老头低头思索了一阵,才终于为难的问出了他思虑已久的问题:
“可…有些殿下,尤其是在藩地的皇子龙孙,臣等都未曾见过…画人像,臣等却不见人,这…”
“嗨…那不重要!”朱雄英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
“见过我爹吧?见过皇爷爷和皇祖母吧?见过我吧?宫里的,你们谁没见过?”
“至于其他在藩地的,形神兼备即可,主要是神得画到位喽!不是说了嘛,让你们发挥想象!”
“唔…还有!”说着,朱雄英指了指门口:
“我那儿有个册子,详细的记录了宗室每个人的个人特点...年龄几许,是胖是瘦,是黑是白,回头就都给你们送来…”
“神态到位,生活到位,这就差不离了…”
“就比如说老四朱允熞,你们没见过他,你们还没见过三岁小孩儿吗?谁家三岁小孩长一长胡子?
“放个大鸢?坐地傻笑?两小儿辩日?就照那个画!”
“实在不济,你还可以在每个人的旁边写上他们的名字嘛!”
几个老头又是一炸!
放大鸢?
两小儿辩日?
这都是什么玩意?
其中一个红脸膛的茫然抬起头:
“不是祝寿吗?”
“啧!”朱雄英不善的看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
“你不能老祝寿啊,是让你画祝寿的场面,但是要画出超脱、层次,让图像动起来!”
“还是那句话,要有生活呀爱卿!”
几个老头愁的呀!
头一次画人不看人的,有的甚至都没见过…
这要是画出个眉眼高低的,宗室…哪个能得罪的起?
告老还乡吧要不…
朱雄英却越说越兴奋:
“再比如蜀王子,虽然今年刚刚降生,还不满周岁,可怎么,才能让他在这个画面里有点参与感呢?”
“被蜀王抱在怀里?骑在蜀王的脖子上?还是那句话,发挥你们的想象!”
朱标看不下去了,放下茶盏,补充道:
“英哥儿的意思,是让你们以祝寿为题材,画出一片其乐融融,但又不拘泥于祝寿…”
“就跟前几年的全家福一样,只是画的人要多一些,而那些藩王人等,也不会像父皇、母后和孤,站在那让尔等斟酌…”
“对!就是这个意思!”朱雄英眉开眼笑的点点头,本来想装作长辈模样表示一番对朱标的赞赏,可张了张嘴,还是没敢。
想了想,他又扭头对画师们说道:
“你们用什么技法我不管,用多大的纸、什么颜色的墨,我也不管,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聚堆儿!”
说着,他又话头一转,直接放屁似的推翻了之前的话:
“虽然要聚堆儿,可也还是有要求!”
“要紧密却不拥挤,热闹却不吵闹,复杂却不繁杂!”
朱雄英只要一张嘴,几个老头就开始觉得脑仁儿疼。
这都从哪学来的…
用一些莫须有的名词,把一件明明很简单的事情搞得很复杂。
上位的人都是这样?
还是说你跟老皇帝说话也是这样?
孙儿参见父亲的父亲?
“唔,还有!”朱雄英又伸出三根手指继续说道:
“陛下,皇后,太子,要占到整张画篇幅的三成到四成,要有正面形象!”
“尤其皇后,要年轻,但你们不能夸张喽!主要是传神、慈爱、富贵,要有凤来仪…”
“然后!”
“皇帝,要醒目,要唯我独尊…”
“太子,要威严,要年轻,要沉稳,要承启一方…”
“我嘛,就不那么重要了,你们自己掂量…”
朱标再次适时的开口:
“画好了,孤是要题词的…”
“若孤满意,赏你们每人黄金百两,官位、俸银,也会往上提一提…”
几个老头一怔,才纷纷喜笑颜开的拱了拱手:
“臣等竭力为殿下分忧…”
黄金百两不打紧,官位俸银也是粪土,主要是想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