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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因为喝了不少的酒,众人便也没有再逛下去的兴致,决定打道回府。

尽管朱高炽和朱高煦颇为遗憾,可他们两个说的最不算。

直到这时,雷大虎才最终看到了他中意的东西。

他在一个主卖洗脸盆的木工摊前,买了一把带着铃铛的木马摇车和一柄胳膊长的掩月木刀。

选好之后,邱福要凑上去付银子,却被雷大虎一瞪眼:

“咋!咱给老婆儿子捎些家什,你头伸那长干啥,显着你了?”

邱福撇撇嘴。

虽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可他也知道是这黑厮不想用燕王府的银子,就也没再坚持。

看邱福不再吭声,雷大虎就从怀里掏出了朱雄英的小金库,截腰砍了价之后付了账,又在旁边的银饰铺里,买了一枚明晃晃的簪子和一对珍珠耳坠。

这个老杀才明明很有钱,家里后院就堆了几屋子的古董和银子。

可他偏偏要把一双袜子穿到前头露脚后跟,后头透脚指头,都快跟套袖一个样了都还不舍得换。

连双袜子都不舍得的人,就更别提是这种不当吃不当喝整景儿的物件。

朱雄英给钱他就买,朱雄英不给钱他就要。

......

回到燕王府之后,朱棣笑吟吟的把朱雄英送回住处,又坐下说了半晌的话,满脸的如沐春风和笑容可掬。

然后扭头就翻了脸,黑着脸周身刮着阴风,找到朱高煦当着老婆孩子和一群太监侍女的面,兜头兜脸就是几个大耳刮子。

能带兵的王爷没一个善茬儿,心黑,手也狠。

耳光如同疾风,斥责如同暴雨,几声啪啦下去,就让朱高煦的脸肿了一片。

但这依然没有平息掉他的雷霆之怒。

他心里清楚,朱雄英可以把他当四叔,但他却绝不能把朱雄英当了大侄儿。

便宜大侄儿认着容易,可大侄儿他爹和大侄儿他爷却没那么好说话...会吃人哩!

可如今,燕王的光辉形象,差点被这个竖子扒拉个底儿掉!

朱高煦脸颊高耸,一副哭丧脸却又抿着嘴不吭声。

他从小就喜欢闯祸,闯祸多,挨揍就多,早就皮实了。

况且这次占着太孙在的便宜,他爹没拿柳条抽他,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看着朱高煦梗着脖子不说话,徐妙云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平日里她这个丈夫更喜欢老二多一些,可同时对他也最严苛,下手也最狠。

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捏了捏朱高炽的脸:

“按圣旨上的意思,秦晋燕周四王嫡子,在太孙大婚前就要进京,高煦、高燧还小,你姥爷、大舅那边也指望不上,你要照顾好弟弟们...嗯?”

......

而另一边的朱雄英,正靠在一张躺椅上发呆。

晌午喝了些酒,本来还没怎么,头脑清醒,说话也很有序,可回来的路上被风一吹,就有些遭不住了。

送走朱棣后,索性就搬了把椅子,在竹林前闭目养神。

大白天的,他不睡觉,但也不动弹,就是闭目养神。

这会春夏交替,又是北方,竹子正是嫩的时候,竹叶飒飒的响,连带着风都是新的味道。

就这么着,一直坐到了日头偏西,让晚霞映红了黄昏。

说实话,朱雄英有些想念那些教课的大学士了。

此情此景,要是能听他们说说讲义,谈谈法理,也别有一番滋味。

那些人教的儒家经典,真是不错。

他自己虽然做不到,也一向是当做放屁,可要是用来管别人,那却是无往不利,一拿一个准。

孔子是个好人呐...

雷大虎看他不动唤也不吭声,还当他睡着了,自己就也不吭声。

笑呵呵的搬了个板凳,坐在离朱雄英不远的地方晒太阳。

晒了会儿太阳,他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找出了在街面上给儿子买来的木刀,用一把结结草和一块青砖,轻轻磨着上面的毛刺儿。

可磨着磨着,他又觉得木刀有些地方不太符合常理,腕子不好吃力,柄也有些长了,不太像是个杀人的刀,更不像是个五岁孩子能玩的玩意。

所以他又拿着把小刀将上边不符合常理的地方做出修改。

眼瞧着日头偏低了,这地方又背阴,他就站起身,准备从里屋拿出来一件皮褥子准备给朱雄英盖上。

傅让看他两手黑灰,还沾了半身的木花,就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褥子。

可他刚轻手轻脚的绕到朱雄英面前,就发现朱雄英正睁着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

吓的傅让手上一个哆嗦,又笑着说道:

“您没睡着啊?”

朱雄英摇摇头,接过褥子搭在肚子上:

“睡不着...”

“呃...”傅让觉得很震撼。

东宫看了那些年的门,他还是自认为养气功夫很有一手,忍的了寂寞,受的住孤独。

可看看王八似的朱雄英,他又觉得自己依然不行。

怪不得人家是太孙,人家活该是太孙!

要是让他像这样坐着一动不动,也不睡觉,也不吭声,甚至不出恭也不喝水,就那么直勾勾的瞅着一个地方发呆,单单这份隐忍功夫,他就绝对做不到。

可...话又再说回来,他听他爹说,那些个文官,要是直勾勾的瞅着一个地方不动唤,那就得操大心了!

他们不是在想着使坏,就是憋着害人!

朱雄英虽然不是文官,可身份却要比文官还要上头,如今他看朱雄英,怕也是这么个情况...保不准就在算计着谁!

朱雄英突然扭头看着雷大虎:

“雷念才五岁,就让他玩刀玩枪的?”

“啊?”雷大虎一愣,随即抖了抖膝盖上的木屑,憨笑着对朱雄英说道:

“木头把子不碍事...您也知道的,臣那个臭小子就喜欢舞刀弄枪这一套,就连抓周都是抓的矛...”

朱雄英嫌弃的闭上眼睛。

还好意思提抓周?

别人家娃娃抓周都是放些算盘、砚台、钱币、鸡蛋什么的,老雷家可倒好,净放了些小弓、小矛、小剑、小铳,唯一一个不是杀人的物件,还是攻城用的云梯...

还好意思说什么喜欢舞刀弄枪?...那娃子有别的选吗?

这种不要脸的事,一般的王八蛋办不出来!

可看着雷大虎脸上一闪而逝的眷恋和他手里被摩擦到溜光水滑的木刀,他又有些惆怅。

父爱子,计之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