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虚幻构筑的教堂内,心灵尊停止了陈述。
她不作结,也无评论。
只是安静地等待回应。
而凌霄峥?
他亦沉默,思维凝滞在震撼中,不知该如何用语言缀饰这段非凡的经历。
为神王续生机,孤身一神镇压邪颅三百年......
哪怕不明白意义为何物,身处禁地的她不会寂寞吗?
黑发少女严谨纠正:“邪魔异物常见,并非寂寥。”
“此外,破败魔君的继任,前来过几次;游历夏国人士,也碰见多次;及百年前的禁地大乱......”
青年意动。
薇儿曾和他讲过这百年前的动乱:以森林最深处为中心,邪魔恶兽倾巢而出,给当时的教皇属地带来了重大打击;旅程的第一站,徕卡镇,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为对抗魔物潮而建立的。
他听心灵尊继续陈述。
“那时,我神力殆尽,意识停滞——幸伊比利斯助我。”
“再九十六年,苏醒。”
“言尽。”
再是等待。
“我还是不明白,”凌霄峥的声音宛如低吟,“那之后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和伊莉丝熟识?为什么预言后还是来到了风语城?为什么......”
“未至解释之时,抱歉。”
心灵尊轻轻摇头:“我能分说,惟来此目的。”
“我来见证,解决方案。”
她纤细柔弱的手臂抬起,指尖对准了倾听者。
“我来寻求,意义所在。”
教堂背景瞬间模糊,接着飞速变换成各类不同景观建筑——青年依稀辨认出几个熟悉的地方。
“我来目睹,神的陨落。”
幻境轰然破碎,一人一神立在虚空之中。
......
“解决方案。”
“她想必是为了寻找这个而来。”
优雅的绅士如是说。
“那个榆木脑袋不会做别的事,我以这把陪伴了我千百年的樗木手杖打赌,她根本不在乎左臂的封印到底有没有打破,毕竟心灵尊读不懂自己的内心。”
“朋友,这可真是个绝妙的笑话!”
祂似乎被逗乐了,自乐作笑,但仍维持着绅士做派。
“执着于寻找*意义*,又有什么用呢?”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我亲爱的城主?”
被称为城主的老人贯彻以沉默。
他神情看似淡漠,但微抖的权杖和因焦躁而起伏的身体出卖了真正情绪。
“哦!朋友,大可不必惊慌。”
“像你这样的存在——算不上凡人但说不了奇迹的家伙,对上神国四基石自然是被碾压的份儿,但我还在这儿,不是么?”
魔法与预言之神戏谑地勾起嘴角:“而且,过去当你拾起它的那一刻,我在旁见证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绝无选择了吧?”
老人缓缓开口,语气格外凝重。
“你有把握对付祂?神国的四基石之一?”他对这位神秘存在以慎重审视,“那过去的两百余年里,阁下为何要这么小心,只限在风语城内寻找*适应者*?”
“不一样,以前我在躲一个疯子......”
“空间之王,”
“天之主,”
“或更熟悉的:”
“四魔君之【憎恶魔君】。”
“她贪婪的心性遮蔽了常识,不顾一切地巡猎于高天之上,对所有敢于染指魔王残骸的生物皆降下险恶的攻击——势必令遗骸掌握在其魔手中。”
“我因此在一段时间内不敢踏足天空。”
绅士的身体隐隐作痛。
“也就在最近,我遭遇了对方,幸活了下来。”
风语城城主肃然起敬,不管怎样,对方居然从魔君手上活了下来!
“那为什么要关注那个男孩?”老者予以质疑,“以阁下所述,更应该防备魔君伊比利斯的察觉才是,那凌霄峥又有什么神异?”
“呵,伊比利斯能摸到风语城,我就把手杖吃了!”
“重点其实是——”
“......神王。”
绅士慎重道:“我怀疑是神王的手笔。”
“都说是【秩序】将苏醒神王带回,但又有谁知道真假?疑点太多。”
“神王自教皇属地苏醒,凌霄峥来自教皇属地;”
“神王苏醒对应着瘟疫魔君的陨落:虽说祂早已逝去,不过残骸一具,但渺小的凡人可不具有伟岸神力,岂能撼动魔君之力?”
自落地窗,魔法与预言之神,或者说真正的咒厄魔君,冷漠地俯瞰风语城的种种,稍许后作出判断:
“至于凌霄峥,我怀疑他是——”
......
神恩城。
仍是废墟的大教堂,来了位不速之客。
银发的少女凭空出现,降临在破碎神像前,怜惜地触碰着这以她为原型的造物,口中呢喃:“真怀念啊......”
她并非追忆模糊不清的过往,旨在念想不久前的一场战斗。
正式卸任职责后,克莉丝汀并未急着追上两人的步伐,而是先折返到这座与神王颇有渊源的城市,寻求作为独立个体而不是神王的她应有的意义。
“意义?”
她自然想起那位:“心灵尊能存活,可真是了不得的奇迹,莫非是二妹出手相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也还迷茫着,”
“寻找属于她自己的意义呢?”
神王意识到什么,脸色一黑。
“坏了,千年前嘲笑她不懂什么是意义,现在我也在追寻意义了......”
回旋镖,终究是落到投掷者头上。
忆起自己与凌霄峥斗智斗勇,和两人日常生活的温馨,以及那个时候情不自禁的误判,克莉丝汀不禁脸色微红:“这下尴尬了。”
“这么说来,凌霄峥其实并不是邪魔王,”
“应该称为——”
......
风语城。
心之书馆内,薇儿将古书放回书架,惊疑不定:“原来她还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真是难以想象。”
伊莉丝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你活个千年,一样能有这样的经历,话说你想玩扑克牌吗,我再去拉个人过来?”
“大可不必,你改改你作弊的习惯再说,”金发少女撇撇嘴,“棋局输赢真的这么重要?”
“是啊,我可不敢输啊,难以想象下场。”
魔君大有深意:“纵使棋局上,对方以谋划营造坚阵,密不透风,我作弊不就得了?一力破万法嘛,目睹而不是成为败者,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还记得那天袭击凌霄峥的绅士么?”
“我自以为祂是来报仇的。”
“但想来,祂预言权柄早就破碎,哪来的本事算到我的行踪?”
白发少女微笑着抿了口茶。
“现在看来,那句警告话语......”
“分明是把凌霄峥当作——”
......
心灵尊轻声开口:
“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