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放学，细心的陈雅婷发现，自己的闺女蹙着眉头，好像有心事。
知性优雅的女校长心里一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女儿性格随她爸，心里藏不住事，不问她自己也会说出来。
果然，骑着凤凰牌二六自行车驮着闺女离开学校没多远，苏以小声问：
“妈，你有没有听爸爸说起过，郑叔叔家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郑叔叔？
陈雅婷想了一下，才明白女儿说的郑叔叔，是丈夫同一个厂里的文书郑文勇。
“没有啊，你爸没说过，苏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嗯。”苏以失望的摇了摇头：
“今天第七节下课的时候，张信过来找我………”
“什么？”陈雅婷左手一拢车闸，自行车速度慢了下来。
“张信去找你了？”
苏以说的什么她都没注意，只是听清那头小黑猪找了闺女。
“妈～”苏以拖长尾音，
“你想什么呢，张信找我，是打听郑叔叔家出了什么事，郑敏这次语文月考成绩很差！”
陈雅婷松了口气，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于激动了。
“这个还真没听你爸提过，等会回家你自己问问他吧！”
一中离着酒厂家属院不算远，骑自行车15分钟就能到。
91年的营州，城市还没发展那么迅速，从东头骑自行车半个小时就能横穿整个市区。
陈雅婷娘俩儿回到家的时候，苏援朝正巧也乐呵呵的拎着一个油纸包走进大门。
“闺女，我今天买了你最爱吃的酱肘子。”
老苏表功似的扬了扬手。
预料中的欣喜并没有出现，小棉袄没精打采的看了他一眼，嘴里敷衍的“哦”了一声。
“这是咋啦，谁惹我闺女生气了，告诉爹，看我打不死他！”
跟所有的女儿奴一样，看到女儿委屈的模样，苏援朝彻底炸了毛。
“是不是那个黑猪崽子张信？敢欺负我闺女，丫头你等着，爹马上去给你出气，还反了他的！”
陈雅婷狠狠瞪了他一眼，板着脸道：
“你想怎么出气？”
苏援朝登时蔫了，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
他是个大老粗，能娶到陈雅婷这种漂亮有文化的媳妇儿，那是祖坟冒青烟，所以平日里老苏在家的地位是三把手。
“我这不是寻思着，闺女被那个小黑猪崽子给欺负了么！”
苏以不高兴的嘟起嘴巴：
“三四十岁的人了，叫小黑猪崽子这么没礼貌，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字！”
苏援朝被闺女怼的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妻子。
陈雅婷目光移向别处。
少看我，这是你自找的。
苏援朝嘿嘿笑了两声，伸出胡萝卜般粗细的手指在头上挠了几下。
特酿的，我这是被自己闺女教训了？
“爸爸，你知不知道郑叔叔家出了什么事，郑敏最近在学校有些不对劲！”
“老郑？”苏援朝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没听说他家有什么事儿啊！”
陈雅婷插话道：“是不是老郑媳妇儿的病又犯了？”
“不可能！别瞎猜！”苏援朝脸色严肃：
“昨天她还去厂里找老郑，我在门口遇到她，气色比原来好多了。”
最大的可能被否了，陈雅婷也想不出郑家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苏援朝眼前一亮，用力拍了大腿一把，
“嗳，苏以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个事来………”
“啥事？”娘俩儿异口同声的追问。
苏援朝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听说老郑前几天在厂里找了不少人借钱，你们说能不能是这个这个事儿？”
“不会吧？”陈雅婷诧异的道：“老郑那个人死要面子，哪能抹得开脸跟人借钱！”
苏援朝摊了摊手：“要不是这个原因的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了！”
陈雅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对了，老郑怎么没找你借钱？”
苏援朝脸色一变，仰天打了个哈哈：
“那啥，今儿天气真不错，苏以赶紧去把这块酱肘子切喽，一会儿给你方伯伯打电话，让他过来喝点儿！”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只能故意装着听不见。
要是让媳妇儿知道自己偷偷留了小金库，还资助了郑敏丫头600块的学费，她非得炸了毛不可。
陈雅婷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
老苏眼神闪烁，不一会儿鬓角汗珠子都下来了。
他抹了一把干笑道：“这天真热，嘿嘿！”
“热吗？我怎么觉得秋风挺凉呢！”
完了，自己一时不慎说漏了嘴，立马被媳妇儿抓住了马脚。
看这架势，要是不承认的话，指不定自己会遭遇啥呢。
老苏对自己的媳妇儿可是非常了解。
在外人面前，她就是一个知性优雅的女校长。
只有自己两口子的时候，她可是腹黑着呢！
苏援朝臊眉嗒眼的苦着脸：“媳妇儿，我坦白，我交代，我不该骗你，私自扣留小金库。”
老苏认错很彻底，立马把身上藏起来准备抽烟喝酒的300块乖乖交了出来。
陈雅婷冷笑，瞪着眼睛盯着他：
“就这些？”
苏援朝心虚的不敢跟她对视：“没了，就这些！”
“苏援朝，我跟你讲，主动交代的话可以从轻处罚，要是被我查出来的话…！！”
“有有有，我想起来了！”苏援朝蹦起来跑进屋里，在外犄角旮旯掏摸了一阵，又找出一个百元大钞卷成的纸筒。
“媳妇儿，这次是真没了！”
陈雅婷哼了一声，带着胜利者的笑容，迈步走进了屋里。
苏援朝一张脸比吃了苦瓜也差不多。
娶个比自己聪明很多的媳妇儿，可不是什么好事。
全程冷眼旁观的苏以，叹了口气，小大人儿似的拍了拍老爹的肩膀：
“节哀顺变吧老苏同志，就当破财免灾了！”
老苏在家挨收拾的时候，离着苏家两公里外的一座破旧平房里，郑文勇家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郑敏放学之后，一直是步行回家。
2毛钱的公交车票，她舍不得花。
学校离着家里又不远，走路还能锻炼身体。
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郑敏停住脚步，用力吸了口气。
随着她把这口气吐出去，原本愁眉苦脸的面容，变得活泼开朗起来。
“妈，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