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因为陈子龙、夏完淳,是他们正在力推的“青年才俊”,必须要突出了两人的地位。
所以,本该出现在最主要位置上的钱家子弟,仅仅只是列席主事人而已。
钱家乃是真正的顶层权贵之家。
钱旃亲伯父钱士升,也就是夏完淳妻子的大爷爷,乃是崇祯时期的文渊阁大学士,师从松江豪门——大明次辅钱龙锡;
钱旃父亲钱士晋,也就是夏完淳妻子的亲爷爷,乃是崇祯时期的云南巡抚。
一个是朝廷话事人,一个是封疆大吏,还都是本朝的官!
钱家之牛,就可以想得到了。
这还不说做官稍低一些的其他族人。
两人更是东林中流砥柱之二!
作为东林大佬,钱士升维护的——自然是豪门的利益。
崇祯六年,钱士升赴京担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次年二月,进为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
钱士升的政治主张,一如既往的东林标准——刻薄皇帝,损耗朝廷,肥了豪门。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停事例,罢鼓铸,严惩赃吏,停止遣官督催新旧饷等。”
第二件事,则是效仿当年“呈四箴”,推出了钱士升版呈四箴——
“宽以御众,简以临下,虚以宅心,平以出政”。
这些政策,说白了,就是——
“皇帝啊,你要艰苦朴素、减少花销,朝廷要精兵简政,太监们不能出来替你收税;
最主要的——必须要善待我们士绅。
同时,我们说谁是‘赃官’(指的是阉党),皇帝你就必须严惩。”
大约崇祯七年至八年底,武生李琎上疏崇祯皇帝:“请括江南富户,报名输官,行首实籍没之法”。
说白了,也就是将江南富户拉出来,充当朝廷的“粮头”、“税头”,如果朝廷定下的农税、商税,无法按时按量缴纳,就要江南富豪补足欠缺部分。
自从明朝初期开始,江南缴纳的税负,就只有官定数据的三分之一了。
按照李琎的提议,剩余的七成,全都要豪门自己填补出来啊!
作为豪门代表的东林党人,怎么会同意呢?
因为这个提议,本质上是——搜刮江南富民的籍没法。
本身就是大富豪的钱士升,自然不会同意。
钱士升以“此横议动摇人心”为理由,亲自拟定圣旨,要刑部提问李琎。
(这就是明朝皇帝!
那群清蛆,捆绑明清两朝,说什么皇帝权利最大时期。
扯鸡儿也没这么扯的!)
崇祯这时候早已看清东林的真面目,自然死保李琎。
崇祯拒绝颁布这个诏书。
钱士升就以辞职要挟崇祯皇帝。
没想到……
早已看清东林真面目的崇祯帝,竟然连做个样子的挽留都没有,当场同意了钱士升的“称病求归”。
皇帝不挽留,钱士升就只有真的“回家养病”了!
就这样,钱士升“归家养老”。
弘光朝建立之后,伴随着更加狭隘化的新兴党派的崛起,钱士升这样的老东林,也成了边缘人物。
(重点说一句:
弘光朝灭亡后,钱士升与嘉兴知府钟鼎臣、给事中马嘉植、翰林屠象美等人,举兵反清。
失败后,钱士升削发为僧,终生没有复出。
钱士升的身上,虽然一如既往的带有东林党人“只为私利、不顾国家”的烙印。
但是,在家国破碎之际,却能举兵反清,已经是东林、复社党人里不多的忠义之一了。)
……
在场的,还有钱士升派来的嘉兴知府钟鼎臣、给事中马嘉植、翰林屠象美等人。
这些人,全都坐在带着靠背的太师椅上。
赫然是主席地位。
坐在太师椅上的这些人,大都是云间诗派的头面人物之一。
云间诗派的特征很是明显:
甲申之变前,这群富家子弟凑起来的“党人社团”,充斥着浓浓的“为赋新词强说愁”、“靡靡之音”的风格。
行文多描写风雪血月之事,以男女之情为叙事手法。
甲申之变后,则是抒陈爱国抱负,慷慨悲壮的特点。
前期多是妍丽柔婉的特色,后期多以慷慨悲凉、师心重情,刺讥现实为风气。
(云间诗派与云间词派是一体的:自唐宋以来,这是填词水平最高的派别。
因为清代作词数量多一些,因此,总有人认为清代才开始词复兴。
实则不然。
以陈子龙、宋征舆、宋存标、李雯、宋征璧、夏完淳、钱芳标、董俞、蒋平阶等人为首的云间词派,是千年词史上第一个词派。
更是一直影响到了现今。
当时,明末有三大诗词流派,分别是:钱谦益为代表的虞山诗派、陈子龙为代表的云间诗派、吴伟业为代表的娄东诗派。
在当时,影响力最大的就是云间词派。
而吴伟业的娄东诗派,更是受云间诗派影响很深。
至于康熙年间的阳羡词派、浙西词派和嘉庆之后的常州词派,更是小弟中的小弟。
文学圈有句话——“有明以来,词家断推湘真(陈子龙)为第一。”
有没有人听过“西泠词派”?
这个就是云间词派的旁支。
【特注:不是西泠印社。】)
在众人身后,孙璋、倪抚、张寿孙等家资不菲的秀才、举人,各自在没有靠背的板凳上就坐。
高台上的文人,足足上百人之多。
然而,却全都是豪门子弟。
每一个——都是家里有矿、有铺,又有厂的大豪门。
寻常豪门,已经沦为边缘人。
前文有过说明,东林时期,成员还有普通人,以跟随“座师”、“姻亲”的方式,成为东林一员。
等到复社建立之时,成员就全是豪门子弟了,成员籍贯范围,也开始以江南为中心。
而到了几社等第三代党派,则几乎全员都是江南区域豪门子弟。(主要是长三角地区。)
——明代的文人党派,呈现越来越“地域化”、“豪门化”的发展趋势。
这一点,在前文有过说明——资本的趋利性和排他性所导致。
誓师大会,正在召开。
吴淞副总兵吴志葵、参将鲁之玙率水师三千自吴淞入泖湖,总兵官黄蜚率船千艘、水师二万人,由无锡到此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