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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的新年号,确定下来了——永盛。

坐在一边的起居郎邱之陶,奋笔疾书。

改元可是大事。

尤其是在每个皇帝只有一个年号的大明,更是破天荒的头一桩!

(英宗复辟改元除外。)

陛下召集吴甘来问之,方确立年号的举动,必须要留在史书里。

邱之陶暗暗定下心思,回去后,就要找找吴甘来的事迹,将它记录在册。

看来,这是要单独列个《传》了啊……

朱由检的一个举动,让埋首案牍之中,以往名声籍籍无名的吴甘来,一跃攀上了顶峰。

……

元宵大朝过后,照例是元宵歌舞表演。

上至皇帝、诸王,下至一众大小官吏,都带着家眷,坐在皇宫内观看。

当然,能够获得带着家眷进入皇宫恩宠的,不是三品以上高官,就是重要部门的显要人物。

皇宫山脚的大广场上,表演逐渐进入了高潮。

雄壮的蒙古汉子,策马奔腾,烟尘飞扬、蹄声如雷。

一个个套马索,丢向了奔逐的女真人。

每套中了一个人,都会引来一阵阵口哨声。

而被抓获的女真人,则双手抓着绳索,模仿着实战时候的场景,一副被拖拽的踉踉跄跄的模样。

就像是真的在战场上被人拖着走时一般。

那惟妙惟肖的表演,逗得妃嫔、皇子、王公、贵人、大臣们,哈哈大笑。

而半大的女真儿郎,则钻火圈、翻筋斗、踩高跷……

甚至,还有胸口碎大石、喷火、上刀山,等大型杂技表演。

不单单是俘虏在表演“载歌载舞”,大明的杂耍班子,也是争相斗艳。

舞狮、舞龙、蹴鞠……

激烈的对抗游戏,层出不穷。

大变活人、三仙归洞……

各色杂耍,琳琅满目。

成化犁庭后的大明风华,再一次出现在华夏大地上。

朱由检嘴角勾起。

周皇后坐在皇帝身侧,时不时伸出葱白玉手,拿起面前两广送来的果脯。

拿着精致的小剪刀,去除了果核之后,塞到皇帝嘴里。

王廉匆匆而来,附耳低语道:

“爷,江西袁继咸袁总督来了。”

“哦?”

朱由检抬起眼帘,微微思索一阵,就明白了袁继咸到来的缘由。

“将他带到天机殿去!”

王廉领了命,趋步离去。

朱由检又看了一会,约摸着袁继咸已经到了天机殿,这才低声对皇后道:

“去和皇嫂说会话,我有点事情。”

“嗯。”

周皇后应了一声。

将去了核的桂圆,塞在皇帝嘴里,这才屈身行了福礼,转身朝着张皇后那边走去。

朱由检拍了拍另一侧朱慈烺的肩膀,太子看了过来:

“你留在这里。”

太子应了是。

朱由检起身,带上王承恩,朝天机殿而去。

身后,张皇后瞥了朱由检一眼,凌厉的眼神,扫视着皇帝的周围。

当她见到王承恩带着暗卫,护卫在两侧后,尖锐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她捂着嘴,低声与周皇后说了句什么。

而咯咯笑个不停的周皇后,根本就没注意到张皇后的异常。

微微错后一点的案几上,唐王妃曾氏正襟危坐。

见到皇帝离开后,曾氏挪了挪座椅,凑近两位皇后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曾氏的话,让两个皇后纷纷捂住了嘴。

眉眼里,全是笑意。

在真实的历史上,这三个都身为皇后之尊的女子,虽然辈分不同,年纪却是相仿。

很快,三人就聊得热火朝天,连杂耍都忘记了看。

而另一侧,定王朱慈炯,正拉着刚刚回宫的永王朱慈炤,两只小手一阵乱比划,嘴唇就没闭上过。

那挥动的小手,正模仿着喷火的模样。

闲不住的朱慈炯,发现了爬树之外的新大陆……

……

天机殿。

见到皇帝进来,袁继咸急忙拜倒在地:

“罪臣袁继咸,拜见陛下。

君父蒙难,罪臣却不曾勤王,罪臣最该千刀万剐!”

“起来吧!”

朱由检摆摆手,坐在了主位上。

袁继咸守住了气节!

就算弘光朝失败后,江南蜂拥降清,袁继咸却一次又一次,拒绝了清廷委任他为江西总督的提议。

袁继咸知道,自己不做这个官,江西就会有人反清。

自己要是做了这个官,以袁家在江西的攀枝错节,江西就是清廷的了!

一次又一次强硬的拒绝,终于惹恼了清廷,于是将他押解进京。

路过南京的时候,袁继咸看着南京皇宫,和大明太祖的陵墓,坚定了效死的心。

于是,学习南宋官吏谢枋得,开始绝食。

不成想,没有死成。

他喟然叹曰:

“天不欲余为叠山(谢枋得),敢不为文山哉(文天祥)?”

袁继咸写下绝命诗:

“衰年哀二老,一死酬至尊。

从容文山节,谁招燕市魂。”

到了北京之后,清廷勋贵轮流相劝,依旧以江西总督委任。

并且,袁继咸的门生,已经有很多人投降清廷,做了官。

门徒们环绕而跪,痛哭劝降。

均遭到袁继咸的严辞拒绝!

他仍旧戴明帽,着明服,并拒绝朝见清帝。

隆武二年,眼见袁继咸始终不服软,清廷残害袁继咸于东便门外三忠祠……

朱由检看着袁继咸。

守住了气节,在我这里,最低也是富贵终老!

……

袁继咸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帝。

“抬起头来。”

朱由检开口道。

闻言,袁继咸将视线定在皇帝的下巴上,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卿家也老了很多啊!”

朱由检叹息一声。

皇帝一言,袁继咸感动的热泪盈眶。

仔细想来,还是三年前,他就任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驻节九江,为总督江西、湘广、应天、安庆军务的封疆大吏时,面见了一次陛下。

却不曾想,皇帝竟然记住了自己的模样。

有愧圣恩啊!

“卿家可知道,年前,左良玉差点死了!”

朱由检问道。

袁继咸一愣,满脸都是惊愕。

左良玉至今都还在安南征战呢!

“他得了背疽。”

“背疽?”

袁继咸脸色大变。

他与左良玉的关系很好,猛然听到左良玉得了绝症,顿时紧张起来。

“敢问陛下,左督的病?”

袁继咸焦急问道。

“已经治好了!”

朱由检笑了笑,解释道:

“朕让吴有性给他做了手术,左良玉早已痊愈了。”

袁继咸这才放了心,他束手站在一边,恭声道:

“陛下,罪臣此次前来,是有一事不明……”

“高杰的死?”

朱由检嘴角噙着笑。

袁继咸点点头:

“高杰死了,背后少不了推手,罪臣想请求陛下恩准,准许罪臣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