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郁无月的夜, 穹苍深处隐约着稀疏的星光。
严寒伴着干烈的北风吹刮着, 花园里的树枝摇曳的发出阵阵尖啸。
辉煌的灯光照出老宅一室亮堂, 偏欧式古典的风格, 电子壁炉中炙烈的真木燃烧效果成了当中的亮点。
大厅两组不同风格的大沙发, 大气的真皮, 和温馨的布艺融和出大气奢华。
本该饭后唠家常的几人神思各异, 分别坐在沙发上的林氏家长们, 明显惆怅得眉目不展。
唯一轻松的只有翘起二郎腿的谢展明, 他漂亮的桃花眼东瞧瞧, 西瞅瞅。目光的徘徊在犯愁的几个人身上, 一副吃瓜的表情品着清香沁脾的龙井。
“大家干嘛要这样愁呀? 这说到底, 也算是件无心插柳的事儿......。” 有些受不了他们, 一个两个满脸苦恼的样子。谢展明放下茶杯, 挑着眉道。
意外之喜, 大家只管心照不宣就好。
谢母银发苍苍, 额上的深纹传递着她的凝重。
扫了一眼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整个人沉寂得可怕的外孙。无奈的叹息, 她能体会到林学东的挣扎和忧虑。
所以, 始作俑者是曾梓言, 而自己的女儿却不分黑白, 引狼入室。
为了什么呢? 就是那所谓的门当户对吗? 这样白白断送了自己儿子婚姻的幸福, 也害了林岚的名声。
真是冤孽啊!
“我现在脑子很乱, 也很生气。一切, 等我跟你姐夫明天见着岚岚再作决定。” 谢雪瞪了老弟一眼, 脸色极之难看。
当听到林学东主动坦白一切后, 她真的吓了一大惊。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作茧自缚, 被心机歹毒的曾梓言摆了一度。
枉她还誓言但但的, 要纳她当儿媳。
林志成也是气得不轻, 想着前晚还打算念着跟曾凡多年的手足情, 既往不咎曾梓言的言行。
他是心疼林岚的, 她一个人孤苦的流落在外。忍辱负重还要在他们面前强装写意。
现在, 得知她为林家怀上了男丁, 并且健康的宝宝快将出生, 心里头百感交集。
喜, 是因为林门终于有后。
怨, 自然是, 那孩子不能以长子嫡孙居之。
忧, 是顾虑到林岚私生子的身份。那可能会被有心人拿捏着起来, 大做文章对林氏及林学东的声誉, 造成毁灭性的损害。
林学东抬眸, 眉宇间的冷峻和谢雪隐约有几分相像。他冷冷的扯唇, 似乎有些自嘲。 “妈, 你是嫌我现在不够狼狈难堪吗? 把事都摊出来说, 不是为了要你们去决定些什么, 而是林岚和孩子的事不能被曝光。这是咱们一家子闭上门的共识! 我来是请求你们配合而已。”
“你!” 谢雪气结, 睨着儿子眼神闪烁着复杂之色, 内心很不踏实。
“我有个提议......。” 林志成的声音同时响起, 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过来。一头稀疏白发, 后转的发际线, 怅然的神色令他骤眼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气氛忽然变得严肃, 令人感到隐隐有些不安。
“啪嗒”。
打火机燃起幽蓝的火苗,静谧的地下室酒窖里, 有一面墙身安置了连排的恒温酒柜。室内亮着古典吊灯及壁灯, 晕黄柔和的光线铺散下来, 烟雾缭绕。
林学东坐靠在真皮沙发上, 指间夹着一根刚点燃的香烟。眉目间的怅然加深, 另一只手正微微晃动着杯中的酒液。
从琥珀色的波光, 折射到他白皙的手背上。指节间闪闪发亮的晶钻, 在昏暗中更是亮丽,无比耀眼地张扬着他的身份和责任。
同样噙着香烟在吞云吐雾的谢展明, 稍稍仰起下颚。
帅气地吐了个大大的烟圈, 眯着那双迷惑人心的桃花眼。别具深意地瞄向对面, 那脸色发沉眉头紧锁的男人。
家长们都去休息了, 这深宵时份,孤灯寂静。有人愁眉不展, 他也只好留守在这儿, 陪他无痛呻吟。
在他看来,事情看似都在预料之中。唯一惊喜的是林志成的表态。
那对林学东而言,无疑是一个很不错的让步。
但为啥, 他发现林学东并没有想象中的淡定呢?
虽然, 刘思思跟他申请了离婚。可即便, 被她揭穿了林岚和孩子的事。只要手续一天没办下来, 这婚还是离不成的。
变相,一切不还是拿捏在这男人手中?最起码,现在事情会有新的转机了, 不是吗?
呵! 真不愧是父子,想法竟靠到一块去了。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林志成居然松了口让刘思思入门。但条件是将林岚的孩子寄在她名下,成为真正的林门长子嫡孙。
谢展明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也是最省心的做法。
只要刘思思稍作牺牲,能委曲求全一些,事情便完满了。而他们夫妻, 往后的日子还是能和和美美过下去的。
爱情, 亲情, 义务, 责任全都能兼顾起来了。
“现在算是有了共识,不是挺好的? 等除掉了曾梓言和陈美媛, 你再跟思思摊牌好了。夫妻同心, 没什么难关是不能一起扛过去的。” 谢展明抖了抖手上的烟灰,又往嘴边送。
林学东揉着眉心,脑子里闷涨得转不过弯来。想放空,太烦了。
他拿着水晶酒杯, 给自己狠狠的灌了半杯白兰地。柔中带烈的酒穿喉,片刻刺激麻痹着神经, 却掩盖不了胸腔中的苦涩。
他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几近无计可施的时候。林志成的提议虽然贱, 但无疑是最有利的。
同时也是令他最感惭愧, 最感无奈的抉择。因为,他们的所谓息事宁人,全是踏着刘思思的尊严而上的。
心很痛。
他们就是一群最高级的, 也是最自私自利的情感玩家。靠欺负一名弱女子……, 而自己作为刘思思的丈夫,心里头着实高兴不起来。
可,他又岂能真的放得下她?!
只要忍过了这一关,当是领养了个小孩。将来等刘思思自己也有了孩子,这件事或许就能被自然淡化, 甚至?怀了。
目前所做的, 纯粹是给林岚的孩子一个合法身份而已。并没真的要破坏他们的婚姻生活。
“别想太多了,起码有了个方向。不是吗?” 谢展明沉眉。
林学东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孩子的父亲,而不再是舅舅。又可以留住刘思思,还保住了林氏的名声,不是皆大欢喜的事?
至于刘思思,若是真情不悔。她也应当明辨是非,理解和包容他。不是麽?
人生苦短,哪有夫妻没有矛盾的,不閙别扭的?不都是在磕磕碰碰中,共同经历过来的?
林学东放下酒杯,眸光深邃带着淡嘲。“你觉得思思能接受?”
夹着烟的手在烟灰缸里轻弹,谢展明轻抿着唇。耸了耸肩,眼神讳莫如深。“动之以情呗!最坏又能如何?横竪你也不会放手的。”
最坏又能如何?
心中某处狠狠一揪,眼眶挥发着烈酒刺激过后的那抹余温。林学东仰起脸, 眨了眨发楚的眼睛。
没有最坏,不会放手!
哪怕是被逼的用上某些手段, 卑鄙又好, 无耻也罢。他都要将那个心爱的女人......栓在身边。
于是他低笑,牙齿却咬着下唇。脖子和脸上涨红得不知是醉醺,还是激动。
“你不懂她……。” 良久,林学东深长地叹了一声,似笑非笑道。
“只需要你自己懂自己就够了。” 谢展明换了个坐姿,扶着额道。
林学东抬手将手上的香烟送到嘴边, 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但似乎没有因此松到一口气,空气中反倒徒增了几分压抑和伤感。
那夹着香烟的手, 在昏柔的光线下能看出了微抖, 像在极力的隐忍着什麽情绪般。
漫天飘雪令深宵街角积起厚厚的雪堆,路面变得湿滑。
看这势头, 风雪似乎没有半分停歇的趋势。
刘思思今晚跟着曾美玉, 和小志到市中心的商圈逛了一圈。顺道在馆子里用膳, 倒是过得挺轻松愉快的。
添置了些衣物鞋履, 去营业厅办理了重启旧号, 还买了台新的笔记本计算机。她想着找些事干, 工作或许学点什么的。因为往后的生活, 也只能指望自己了。
睡前,她用了几近1个多小时,才将这些积压的往来信息理了个遍。
那些成千上万的陌生来电和信息, 都是来自八卦娱乐记者和狗仔的。她皱着眉, 没多想便统统都拉黑删掉。
顺便浏览了下网上的事态发展, 她跟李松泽的绯闻几乎是消声匿迹了。可不曾想, 取而代之的竟是曾梓言不轨言行, 靡乱的男女关系。
此时,窗外一片肃静漆黑。像诗里面的段落, 带着莫名的悲凄与茫然。
刘思思靠在床头闭了会眼睛。所以呢,他们的这个圈子,感情真不算是个什麽东西。
深呼吸, 她直接忽略掉李松泽言辞迫切的信息。目光只停留在杜镇涛的对话框......。
她告诉了他, 自己在w市投靠了曾美玉。一切都好,让他别挂心。
信息刚发送不到半分钟,杜镇涛的电话便随之而来。刘思思咬了咬唇,活动了一下脖子才接通。“阿涛,还没休息吗?”
“思思,你真的离婚了?” 杜镇涛语调平和,却问得直接。
一直以来,刘思思的心路历程,几乎在他面前毫不保留。
他最担心她的心情, 会再次陷入郁结。回想起当天, 刘思思因为准备要去找律师办理离婚时, 躲在医院停车场的梁柱后。那个痛彻心扉无助痛哭的样子, 杜镇涛的心不由地就紧了紧。
他心疼这个女人, 她所承受的压力会把她压垮。
刘思思抿紧唇,点头应了声。“算是吧。”
晚饭后,跟那个男人通了个电话。
呵,以往分开,他可是各种的忙。忙得没有词组,甚至连只字也是少回的可怜。
如今?嘴巴倒是甜了。打过来除了嘘寒问暖,还催她收下那20万打赏。
像极了开初那会儿腻歪的那样, 有什麽事就一味的哄着,宠着,温水煮蛙,总之会让你仿如掉进了蜜罐子。
可对于心门关闭了的刘思思来说, 她若是认真听着呢? 苦涩就会无情在心头蔓延,揪得心肝疼。
若是刻意的敷衍哼唧吧,她又觉得虚伪的烦厌。
今天是跟那男人分开的第一天,在陌生的城市,她希望往后的日子能尽快适应过来,直至到心如止水的那天。
现在一个人除了感到有些孤单外,都挺好的。没有情感的牵扯,清静,心……似乎没了旁骛。
她算是在这儿, 平静地等待着这段感情终结的一刻了。
“什么叫做算是吧?” 杜镇涛有点被这模棱两可气笑,声音轻微扯高,听得出其中的紧张。
“一言难尽……。”
“思思,别又一个人自己憋着。” 杜镇涛眉心一皱, 有说不来的郁闷。“告诉我,你们到底怎样了?”
刘思思眸光微微一黯, 涉及林岚和孩子与林学东的声誉, 她犹豫了。
调整了下呼吸, 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 她有所保留地道。“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存在隐忧, 现在借着李松泽的事, 干脆先将它搁下来。我在这儿挺好的, 有妈陪在身边, 图了个清静。挺好的, 你别担心。”
电话那边默了两秒, 轻缓的叹息了一声。杜镇涛听得出她的回避之意, 也没打算继续深挖。
离开S市, 远离是非圈。他觉得, 这样对心身疲弱不堪的刘思思来说, 未尝不是件好事。
想了想, 他又问。 “思思, 在那边会有什么打算?”
“唔......。” 刘思思眨了眨眼睛, 努了努小嘴, 托腮沉思着道。 “可能找份工作, 又或许去学些什么的。好让自己不至于太沉溺于过去。”
杜镇涛轻笑, 点着头赞同。 “不错啊! 适当地分散注意力, 人自然就会豁然开朗一点。去学习吧, 找些短期的兴趣班, 轻松点儿的, 工作太忙累了。”
听着杜镇涛温和, 而带着兄长般关切的声音, 刘思思的心暖了一下。
她无意识地低垂眼帘, 视线落在自己纤长如葱白的手指上。干净利落的指甲, 没有任何花哩花哨的修饰。
唯有那枚独显着光与影的钻戒, 在夜色灯影下闪耀着它动人的光芒, 撩人心扉。
那个男人说再等一个月, 他说他们不会离婚。他还说, 他的心从来没有改变。
他, 爱她......。
刘思思眉心一皱, 甩了甩头, 不让自己沉沦那些不切实际当中。 “嗯, 我会考虑的, 谢谢你阿涛。”
“说什么话, 有什么想不通的都要对我说, 我们可是签了医患协议的。别往自己心里憋, 记住了。” 杜镇涛稍稍加强了语气。
“知道了, 不会忘记你的, 早点歇了吧。放心!”
“晚安。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