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太阳一点点的西落, 昼伏夜出。
很快, 最后那点光芒就被暮色遮蔽了。
富豪荟包厢里, 林学东正在款待陈胜峰。美酒佳肴, 他们谈论的, 都是曾凡手上近百亿资金的出路。
如今, 曾氏倒了, 林学东跟曾梓言的婚约也告吹。作为世交, 林学东仍然不遗余力地为曾家打点着。
陈胜峰跟他碰了下杯，仰头抿了一口红酒。深褐色的眼瞳微眯, 别具深意的笑着道。“林总，你这是瞧不起曾家姑爷的这名函啊？”
“陈董见怪, 始终是世交, 陈氏有好的资源, 也不妨关照一下梓言和曾叔。梓言......, 你也知道, 她不善经营。” 林学东擎着手里的酒杯, 漫不经心地晃动着, 语气不疾不徐地道。
“呵呵……。” 陈胜峰一双深褐色的眸子闪烁着精光，眼神更是充满着算计。他靠在沙发背上，慢悠悠地抽起雪茄来。“梓言的确不是经商的料，反倒那张伟业可造。”
张伟业醒目完滑，市场触角性颇强。到了陈氏很快就露出了头角，深得陈胜峰赏识。
许是出身地产发展行业，他在陈胜峰耳边鼓吹的新地产概念，跟林学东之前的意念相近。
林学东深邃的眸子微眯，仰头浅嚼。“那可是曾凡的亲信。”
然后又笑了笑, 不已为然地评价。“在曾氏也不过尔尔，没见着有什麽作为。”
“呵呵……，或许在我这边会有不同，平台很重要。” 陈胜峰挑眉, 勾起得意的唇角。
如今陈美媛不知归期, 曾梓言又形同摆设。他正愁用人之际, 刚好碰上的张伟业。
林学东又抿了口红酒, 抬眸看过去, 眼神有点耐人寻味。华丽的水晶灯下，他的脸色平淡之中又略带着点英锐之势。
浅浅地勾唇，他不咸不淡地拉回正题，道。“是麽？那我希望, 梓言在陈董麾下也能有所发挥，可不要白白折腾了曾家的资源。”
“林总倒是重情义。” 陈胜峰也跟着笑了笑, 眼底藏几分讥讽。
之后两人有说有笑, 你一句我一句地瞎扯了一番。不知道喝了多少, 林学东似有若无地, 将话题扯到5G智能城的重新整合。
苏迪送来了新的融资企划书, 松科会加大投资金额。那意味着, 他们可以随时踢陈氏出局。
有了这支强心针, 林学东不用再忌讳资金缺口的问题。
5G智能城分期开发，陈氏占股20%，投其概念。但回报周期长, 陈胜峰只视它为踏脚石，作为试水科创的第一步。
“林总什么意思?” 陈胜峰虽然微熏, 一听到林学东说起违约便立即脸色一变。
他千万都没料到, 林学东继踢走曾氏后, 还要向自己挥刀?!
陈氏投给5G智能城的第一二期开发资金约有20亿。虽然只是个概念项目, 但他仍旧觉得异常突兀, 十分惊讶。
这个男人在短短数个月内, 大张声势, 现在又迅速收笼。
他动了动身，一脸讶异地看着林学东。有些摸不透他在玩什么把戏，涉及这笔钱的违约金可不算少。
林学东朝他压一压手, 示意稍安无噪。他吸了口香烟，白色的烟圈淡化了他脸上的阴冷。 “陈董也是求财, 5G智能城是远利。而我们预测它的发展难度, 可能会比计划的高......。”
他将科创行业发展利弊，简短地分析了一遍。
碍于软硬件开发成本会日益增加, 研发技术及原材料的瓶颈, 均会对工期起不可预测的延误。所以, 5G智能城项目将集中资源重新整合, 为求不让项目难尾。
“现在曾氏倒了, 而林氏建筑因为多年没接触地产开发。在配合工期进度, 以至原材料成本控制上都出现缺口。为此, 已开发的第一, 第二期会继续, 但往后的则需要重新评估。如果整体规划难尾, 对大家的投资回报就无法保障了。所以, 现在给陈董退股, 也是我们目前能交代的。”
陈胜峰愕了好一阵子, 他作为投资人, 看重的是利润回报。林学东把话都说这份上了, 他反正没亏, 理应从容。
但, 他却没法淡定, 总觉得林学东在把着一场大戏, 有点被套的感觉。
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林学东瞟了一眼陈胜峰。脸上波澜不惊, 颇具深意地道。“现今的地产市道低迷, 发展大不如前。我本想看看能否突围，但自身的业务繁重。加上国际市塲经济动荡，资金运用和周转不得不谨慎。相信陈董也深有体会的吧?”
眉头紧紧一拧, 陈胜峰仿佛听到了弦外之音, 眼角一抬瞥向林学东。 “林总这么出其不意, 当初可是说的一套套的, 头头是道。”
看着殷红的酒液, 沿着剔透的酒杯内壁轻缓倒入。至三分之一时, 林学东优雅放下酒瓶。微晃了下酒杯让酒液醒香, 再将酒杯推给陈胜峰。
旋了下手掌作请, 袖口钮上的碎钻在灯光下, 透着闪耀的奢华, 显出男人独有的游刃。
斟酌了一下, 他举起酒杯, 朝陈胜峰敬了敬。 “陈董, 来日方长......。 我手上要发展的项目, 多着呢。只是短时间内有点分不出身来, 海涵。”
“呵呵......。” 陈胜峰也是笑了笑, 拿过酒杯仰头而尽。
事实也是如此, 他借出的150亿, 还有林学东当初说的智能房屋项目, 他还是颇看好的。但是, 因为是由林学东的私募基金运营的。他作为放债人, 根本没法参与项目决策。
这一点, 让陈胜峰略感不甘。
看来5G智能城项目的退股, 也只能是如他说的那样了, 白绕了一圈。
男人但笑不语，见谈得差不多了，便叫了杜余媚给陈胜峰安排余兴。
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进来，陈胜峰也抛开了那些失意。生意场上浮浮沉沉, 有进有退均属闲事。
他左拥右抱, 也乐的眉曲纹生。杜余媚和林学东又陪喝了一会儿, 后来, 林学东借醉先行告辞。
小志接到他时, 已近午夜。
林学东醉意昏昏的靠坐在后座, 闭合着双目回神。
他前后用了不足200亿, 吞并市值超500亿的曾氏。检了个大便宜，谢展明已经着手重整架构，不日待沽。
一切都在运筹之中, 一步一步接近目标。陈氏退出了5G智能城, 温南国和张伟业搜集陈氏黑金证据, 李松泽诱哄陈美媛回国......。
他急, 越发的急。
自己在这圈套上剑走偏锋, 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不管前路多难, 多熬, 他都得咬紧牙关走下去, 才能走到出口。
昏暗的车厢中, 男人紧攥着双拳, 手背浮隐起青筋。低沉的喘息透着他的隐忍, 越是到了最后, 就越要沉得住气。
午夜过后的幽静格外孤冷。
林学东带着醉意, 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卧室。
一身烟酒气惹来女人的沉眉，因为动静太大，刘思思不得不下床上前相扶。
把身体发沉的男人扶坐到沙发上，她蹲下身仰起脸，望着那双泛着红筋略显迷离的眸子，怪责道。“怎样又喝这麽多了？你才刚好，身体不要了？”
一边说, 一边出双手替他解开领带, 嘴脸不太好。
“思思，我，我回来了。” 他笑了笑，没有动，一副好享受妻子伺候的样子。
刘思思翻他一白眼，扯掉领带，又俯身过去给他脱下外套。满身的烟酒味薰得她直皱眉，手上的动作也变得粗鲁了起来。
语气里, 带着几分埋怨。“先去洗一洗，薰死了。一会儿给你弄杯蜂蜜水，解解酒。”
男人反应有些迟钝, 但意识上仍然配合着她脱衣的动作。脸上一直挂住傻气的笑意，象是等着她发飙的那样。
刘思思替他一层一层的脱掉大衣，西装外套，马甲……。累着喘!
然后又扶起他，领着他进了卫生间。放水，期间那张樱桃小嘴唠叨不停。
林学东觉得那是最悦耳的声音，比起她的冷淡有趣多了。他大爷似的等着女人伺候，心里甭提有多爽了。
女人在给浴缸放水的期间，来回了一趟衣帽间。习惯性地将他的换洗衣物, 摆放在架子上。
弄好一切后, 再回过身朝他说。“喏，都凖备好了。你先洗，我去弄蜂蜜水。”
忽然，林学东借着醉意低头逼近。刘思思下意识闪避开，可脸颊还是给他”啵”的一声亲上了。
她瞪着他那痞气的邪笑，撇着嘴嫌弃极了。“脏！”
“媳妇儿，陪我......。” 他拉着小妻子的手腕，撒了个娇。英俊的脸庞满布醉红，邪魅一笑。
话落，他强而有力的手臂就那样圈住女人的腰身。用额抵在她饱满的额头, 两人鼻尖似有若无的轻碰。
鼻息的温热夹着烟酒味喷洒在她的脸上，令刘思思不由一僵。
她只动了动唇, 还没哼出半声，林学东的唇瓣便印了上来。
眼睛徙然瞪大，双手随即抵住他坚实的胸膛。她不想再像早上那样沉沦其中了。
“闭上眼睛。” 林学东扣住她的后脑勺，弯起嘴角，那声音如夜色般性感撩人。
不！不要……。
刘思思挣扎，紧扣着贝齿不让他进来。
或许是醉了，林学东只沉迷于她温甜的味道。她躲开一分，他就追逐半步。
最后如愿的一记深吻结束，他脸上因为喝了酒而酡红一片。眯弯着眼睛的样子很好看，似是喝饱水的雄狮。
浴室里弥漫着一股言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有什么在彼此的胸腔里翻腾。而刘思思则感到淡淡的压抑，和微微的惆怅。
他的吻让她悸动，又莫名的抵触。因为他在爱的同时，又口口声声的欺骗，让她纠结在爱与痛的边缘之间。
拧得紧紧的眉心, 被男人温感的指腹揉开。然后, 她听到了那把温柔得能捏出水来的声音, 在眉眼间回荡。“还在为今天的事烦心麽？”
刘思思唇角不经意的扯动了一下，满心酸楚，委屈和犹豫说不出口。
这个表情还是被林学东敏感的捕捉到，他凝着眉，眸中的迷离瞬间消散。眸色闪了闪，深沉的眼神看着女人，小心翼翼的问。“到底怎么了？为什麽不开心？告诉我，思思，别让我檐心。嗯？”
她的冷淡与疏离，他受不了。
若不是浴缸里打着白花花的水浪，空间仿佛被静默笼罩的凝固了。
两人对望，刘思思黑溜溜的眼睛中, 似乎有什么的东西一闪而过。却又消失的极快，两秒后，她眨动了下眼睛，回复了沉静冷淡。
粉唇微启，带着讥笑。“你天天夜半三更，满身酒气。一回来就这样，我能高兴？”
林学东勾唇一笑，心里舒了口气，带着痞气。“是这样啊？我，我以后会注意的，别再生气了。好不？”
就是他这副赖皮的脸，笑的人畜无害，似醉卖醉。可英俊的皮相下，又藏着多少蒙蔽着自己的事？
他是如何做到, 一边对着自己情深不悔。另一边, 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将事情都瞒天过海了呢？
心越想越沉，她轻抬眼角。淡淡的扫了一眼, 这张巅倒众生的俊脸。
觉得此刻的甜蜜，骤然成为了一幕锥心的讽刺。
“先去洗洗吧。” 刘思思还是顺应着，没有发作。
半醉的男人懂得见好就收，本无意惹怒她，便识相地点了点头。收回手, 缓慢地解开衬衫的钮扣，脸上的醉红久久不散。
林学东沐浴过后一身清爽地出来，喝过妻子准备的蜂蜜水，刘思思又给他吹干头发。
两人上床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点，男人喝了酒, 很快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暖黄的光线下，她侧着身对着身旁的男人。沉睡中的林学东，眼下淡淡的沉青, 隐隐透着这段时间来积聚了的沧桑。
浓密的睫毛顺着呼吸轻轻颤抖，微掀的嘴角，神情却是安然而舒坦的。象是在风霜过后，船只泊回了安全的港湾那般。
刘思思越看越心酸, 她不明白, 为什么想跟他在一起, 过上平淡的生活就那么难了呢? 到底他是真的爱她的吗?
这男人曾大费周章地完自己一个婚礼, 他曾奋不顾身的保护自己。
如果他跟林岚真的在一起了, 为什么同时又跟自己海誓山盟呢?
还是另有所图, 可又是图什么呢?
不就是自己势单力薄, 用着省心, 容易把控?
啊! 她心里呐喊, 矛盾的不得了。
挪过身, 她背着他昂望窗外漆黑的天幕, 眼角渐渐清凉。轻轻扯动了被角拢上肩头, 被子同样也能暖身。
眼睛黯然一眯, 目光恢复了坚韧倔强的冰凉。
杜镇涛有句话说得挺对口的, 他说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
最坏又能怎样呢? 他的眼神里仿佛带着某种启发。似乎在告诉她, 她会知道答案的, 跟着自己的想法走就好。
是的, 每个人都心中有数。也就是所谓的心知肚明, 或者是冷暖自知。一切的弯弯绕绕, 说白了就是人的一种贪婪和矫情罢了。
那把要去求证的声音愈发的坚定......, 不自欺, 不矫情, 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