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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里。

身穿月色长衫的少年身姿清瘦高挑,气质如同名字一般雅风俊竹。

不显矮,根本就不显矮。

燕凉竹有了几分自信,挑眉朝镜子倒影里正看着他的人说:“我不矮!”

“我....我不是......”贺绛用大拇指蹭蹭额角有些手足无措,眼前人无比美好,他怎么看怎么喜欢,“我没说你矮,反正,矮也挺好的,像你一样,个头小小的也.....”很好看。

“?”

你才个头小小的!

“你怎么还——”燕凉竹气急正拆着发簪的指尖一抖,头皮给拽疼了突然痛呼:“呃!”

“怎么了?”贺绛面色一紧,连忙追到镜台边上低头看,“别拽,头发缠在簪子上了。”

“不用你管,我自己能弄好。”燕凉竹闪避着对方伸来的手,脸色还是羞恼的,“将军还得弯腰看我别把脖子累着了。”

“怎么如此大的气性,我又没说什么。”贺绛舔了舔唇,突然侧着脑袋在人脸侧嗅了嗅,“这么香,你抹了什么?”

燕凉竹正扯着被头发缠住的簪子,听见这话紧跟着就脱口而出:“一个男人夸另一个男人香,这种话稍显轻浮,还请将军自重。”

贺绛一愣:“——你说我轻浮?”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燕凉竹语气稍软:“...没抹什么,是辽东那边的奶霜润肤膏。”

说完,他默默移开脚步离身后的人远了些。

贺绛看着对方走开的动作才瞬间回神,尽管心里憋气但语气装的很淡然。

“我就是随口一问哪就轻浮了,想叫你给我也抹点。”

“.....走的时候没带。”

燕凉竹悄悄打量这人,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不是跟外面那些见色起意的登徒子一样。

又觉得眼前人到底是渭北佛君的胞弟,该是没有那些心思的。

气氛顿时又凝固了。

贺绛干巴巴的站着,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打量自己的视线,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儿。

他没想那么多,他就是喜欢这个人想靠近些说说话。

但一句两句接连说错,还把人说的跑那么远。

总之能确定一点,眼前人对他是没有半分心思的。

贺绛嗓音故意凶悍几分,跟从前一样:“你跑什么跑,快把簪子弄下来洗澡去,我一会儿回来就要睡了,你可别磨磨蹭蹭耽搁时间。”

燕凉竹听了这样的语气才稍稍放松些,转而把头上的簪子忍着痛扯下来,拽断几根头发也没叫人帮他取。

垂着眼把断发拍落,装出不经意的态度试探着——

“将军从前跟旁人一同睡过么?若是容易被吵醒我还是另找别的房间吧。”

“那可多了,行军打仗的时候五六个人挤在乡下小客栈里,累极了怎么都能睡着,在野地里都能睡的香。”

贺绛移步走到桌前坐下,抬手自己卸冠。

这会儿情绪冷静些许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还在心里警告自己得收敛些,不能暴露心思把人吓跑。

“我是说....”燕凉竹看人解发冠的动作不耐又粗鲁,想过去帮忙但没动脚步,“将军从前跟姑娘有过......”

“你问这个做什么?”贺绛心头一跳,刚平静下去的情绪又活跃起来,眸子瞬间就亮了,“你很在意?”

燕凉竹索性把话挑明了:“如果将军是断袖,那我跟你睡在一张床上似乎不太合适。”

“......”

贺绛的心啊,瞬间像被泼了盆冰水似的拔凉拔凉。

沉默片刻他有些不甘心的问:“梅淮安也是断袖,为何你,你跟他就能——”

“他不一样。”燕凉竹说,“我永远不会对他设防,因为他绝不会伤害我。”

“那....”那我就会伤害你?贺绛脸色有些烦躁,拽着簪子嘟囔一句,“我也不会伤害你。”

燕凉竹抿了抿唇轻声问:“所以,将军到底是不是...?”

“不是。”贺绛低着头说,嗓音沉沉吼出谎话好叫眼前人心安,“我跟姑娘有过肌肤之亲!”

“......”

听见对方的回答,燕凉竹垂着眼似是走神了。

房间里又安静一瞬。

贺绛以为对方这是不相信,皱眉又说:“我在望京城里有未婚妻,守城将军蒋骄阳的二妹,蒋二姑娘,她,一心求嫁,我也有意要娶。”

“也是我帐下副官蒋名义的同胞小妹,不信回头你问他....现在能放心了?”

燕凉竹吸了一口气,朝桌前的人拱手:“将军恕罪,是我问的不知分寸,并非有意冒犯,失礼了。”

“别说了。”

贺绛把紫玉发冠扯下来随手扔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生气的很明显。

燕凉竹睫毛颤了颤,站直身子放下手。

头上仅剩一根发绳束着马尾的人站起身往外走,嗓音沉沉:“你沐浴吧,我会叫人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多谢。”

燕凉竹没回头的应他。

“......”

等到他洗完澡穿上一旁的白色寝衣躺进被窝后,过了许久房门才又被人打开,紧跟着是上门栓的声音。

贺绛怀里抱了另一床蓝花纹被子,穿着一身黑绸里衣迈着健壮大长腿往床边走来。

燕凉竹看了一眼,连忙动身裹着自己的被子往里面缩,好给人腾位置。

但这个动作显然让床边站着的人又误会了,以为是对方还防着自己。

都说了有未婚妻,还如此防备?

憋屈!

“至于么。”贺绛把他抱着的被子往床上砸,冷哼一声,“我还能躺你身上不成?跟防贼似的。”

燕凉竹被吼的一愣,呐呐解释:“将军身型高壮我多留些位置给你睡啊,没有防备什么。”

脸上带着不悦神色的人甩了木屐上床,带过来一阵雄性荷尔蒙夹杂薄荷浴液的气息。

燕凉竹猝不及防深嗅一口,瞳孔逐渐睁圆了些。

“又怎么了?”贺绛正抖着被子往身上盖,瞥见对方动了动鼻尖忍不住问,“我洗的很干净,没有汗臭味儿。”

燕凉竹被熏懵了,此刻没过脑子的喃喃说:“好香。”

“......”

贺绛愣了片刻猛地勾唇笑开,侧躺在这人身边盯着对方的脸。

义正言辞指责他——

“燕凉竹,你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