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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恍如隔世?就是隔世啊

——

膳厅里。

几个人正看着堂中疯跑的高壮身影,忍俊不禁。

“我领罚我认了!不要你们笑话我,我不跟你们说了!”

贺绛架起膀子一阵疯跑,红着脸气的边跑边嚎,看模样是要找个藏身之处。

嚎的很大声,嗓音明明气愤却又夹杂憋屈。

“你们合起伙儿来欺负我!兄长也看着我被冤枉,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故意抢烧饼的!”

“试练时我是守将,守将没有饿肚子的!我只是饿了,我那是饿了!”

“好好好,你别喊啊——你别跑了!”

梅淮安紧追两步没追上,最后笑着倒在贺兰鸦腿边,单膝竖起坐在干净的地毯上。

笑的有气无力把手肘搁在膝头,还朝贺绛的方向招手。

“过来过来别跑了,哪儿是欺负你...这是哥哥们疼你呀,我不说你了,真的!”

贺绛充耳不闻,只顾着东看西瞧的找地方躲起来,反正他再相信梅淮安他就是个傻子!

贺兰鸦垂眼望着在他腿边坐着的人,径自把膝盖挪了挪。

抵在笑的摇摇晃晃这人背后,就像小时候他读书写字,阿九坐在他桌下玩耍时一样。

“贺绛,你真——”

突然自背后传来的支撑感,让梅淮安笑声猛地停顿住。

他动了动按在地面的指尖,这才发现...他竟然正按着不属于自己的黑袍衣摆!

怎么回事?

他是什么时候滚到这人膝边来的?!

贺兰鸦穿着一身宽松黑袍,布料是种比绸缎还轻盈的不知名料子。

衣摆拢在指缝里的手感柔软顺滑,似是桑麻蚕丝?

某个瞬间他鼻尖轻动,好像嗅到什么——

周围正泛起衣料被洗涤时所用的花汁香料,以及这人身上常年带着的檀木气息。

两种香味混合在一起,闻起来干干净净又叫人心底暖暖的。

这个味道却直接把梅淮安拽回那片小菜园里了!

......

童年记忆中。

妈妈自他记事起,一年就总有几回要带他坐好久好久的车,去到一片大山里。

大山里有个破旧的小村落,外婆就住在里面。

外婆身材胖胖的,脸庞也黑黑圆圆,每回在村口遥遥相望时,瞧见他和妈妈的身影出现,脸上都洋溢着极为慈爱欢喜的笑容。

她站在村口胖胖的身影喜得直跺脚,清亮嗓音能传来好远。

“哎——我们安安回来了!”

“外婆!”

外婆总是片刻都不想跟他分开,带着他去屋后的小菜园里摘菜。

路上摊手接住飘在空中的金桂花瓣,等接了花瓣后,就弯腰把金桂花按在他脸颊上。

“咱们安安脸上贴了花儿,看着像个小姑娘喽,漂不漂亮?”

“我才不是小姑娘!”

“这小脸儿俊的,跟你妈妈小时候一模一样,等过年的时候咱安安就七岁了,一岁一岁长的可真快呀。”

“一点都不快,外婆,为什么要等到过年才可以七岁啊?我现在就想长大。”

“安安的生日是十一月十六,就是过年的时候呀,等不及想吃蛋糕了?你个小馋嘴儿。”

“不想吃蛋糕,我在家常吃都腻了,我想吃外婆煮的面片儿汤,要两个鸡蛋的,还要有肉丝儿的那种。”

“哎呀那还不简单,外婆一会儿就给你做,只要咱安安想吃,煮一大锅吃个够,啊?好不好?”

“可我明天就要跟妈妈回家了,一顿吃不了很多的......”

“......”

“是啊怎么明天就...啊,你妈妈工作忙嘛,你也得跟爷爷练拳,你们都忙啊都忙正事,外婆不忙,外婆等着你来,想吃就还给你做面片儿汤。”

“舍不得外婆,爷爷总打我屁股,我不想起床练拳...他都不疼我,只有外婆疼我。”

“瞎说,你爷爷最疼的就是你了,可不能这么想。”

“我不管,反正外婆最疼我。”

“哎呦我的安安嘴甜的呀,外婆的心肝小肉宝儿,走,咱摘菜菜去。”

“嗯!”

“......”

长大后的梅淮安才明白,妈妈是远嫁的姑娘,从山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外婆一个人住在山里,山路崎岖难行没有通车,每次妈妈带他回去探望都十分艰难,耗时耗力。

可倔强的老婆婆不想离开大山,说要守着外公的墓碑和家里那棵百年金桂树。

当时外婆往他脸上按花瓣的时候,手上残留着老牌子檀香皂的味道。

檀香皂跟金桂的香味掺在一起,往他脸颊迎面扑来!

过去很多年了,这股香味他牢牢记在心底,从没忘记过。

还有那天的阳光特别好,桂树枝头繁花金灿灿的迎风飘香。

外婆摸在他脸颊上的手指粗糙干燥,极其温暖。

可是后来——

他的父母因车祸双亡,白发苍苍的外婆头一次从深山里走出来,却在女儿葬礼上突发心脏病去世。

她一辈子就离开大山一次,再也没能回去了。

而同时失去三位至亲,那段阴霾遍布的日子里,梅淮安像被剥了皮一样魂飞魄散。

某天,他开始发疯发狂的到处寻找那个味道。

似乎只要能闻见,就能感受到外婆还在身边,爸爸妈妈也没走远。

他买回来许多牌子的桂花香水,檀木皂的客服说他家是老牌檀木皂,几十年都没改过配方。

可他跪坐在紧闭窗帘的客厅里,把香水撒在香皂上,滑腻腻的捧在掌心贴近鼻尖深嗅。

刺鼻的酒精,怪异浓郁的花香,怎么都找不到记忆中的味道啊。

香水一瓶一瓶的试,又一瓶一瓶的砸!

人没了果真什么都没了?怎么连记得那么深刻的香味都不能复存。

他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去了山里,没了等在村口的人,山路真是好远好远啊。

他跑到菜园里,抬头望着那棵百年金桂树。

只是不巧,树还未到开花时节。

果真什么都没有了。

......

此刻的膳厅里,梅淮安愣怔好一会儿,

这股香味儿他有许多年没闻见过,恍如隔世?就是隔世啊。

他猛地扭过身子,手也跟着落在贺兰鸦的衣袍上。

甚至还失礼到抓起对方长长的衣摆,凑到自己鼻尖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