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山断定是侯宽兄弟干的坏事儿,不是没有依据。他懂得乡村的人,自以为很聪明,做了坏事,总喜欢来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式的方法洗白自己。今早候印来家里报信,也是这种神操作。有了这个证据,其他不用想,肯定是侯家兄弟绑票无疑了。
“那几头烂蒜,我俩三拳两脚,砍瓜切菜一样就办了。”邵大个听说是村里的侯家兄弟,愤愤地骂道。他要求自己一个人前往,先用枪吓唬他们,而后上去一阵拳打脚踢,一定会把铜锣救出来。
刘汉山摇头:“坝头的黄河滩芦苇茂密,杂草丛生。几万平方的河滩,水路陆路如蜘蛛网密布,地势比水泊梁山还复杂。几个人藏在哪儿,大海捞针一样,费劲费力,不如和他们斗斗法。”
邵大个是个头脑简单的人,没有听明白刘汉山斗法是啥意思,他也没有多问,就等刘汉山吩咐。
刘汉山首先要解决的是钱。一千个现大洋对于一个普通的农家,是天文数字一般的巨款。邵大个自己有20个大洋,准备娶媳妇用。又把家里值钱的牛羊家具卖了,还能凑10个。刘汉山找远亲近邻借钱,有的是家里穷,没钱。有的有钱,怕以后还不起,找各种借口回绝。
刘汉山跑了三四天,借了不足100个大洋。
“卖地。把南地二亩水浇地卖了。”刘德全看到儿子愁眉苦脸,第一次自己做主。
刘汉山感受到父亲的魄力和手腕。关键时刻,还得是男人当家做主。
刘汉山走进红庙集王家当铺,看到那个白胖如蛆的老板朱铁岭。“朱叔,我有二亩水浇地想卖,你给找个买家。”
朱铁岭开着当铺,也常牵线搭桥介绍一些土地宅院买卖,每次能落不菲的佣金。
“后红楼孔家和我打过招呼,有人卖地多少都要。”
刘汉山听说过后红楼财主孔春生,只是没有正面接触过。孔春生有二十多垧土地,牲畜几十头。和兰封县吴家、解家这些大地主没法比,在附近三里五村是有名的富户。
朱铁岭差人去请,不大一会儿人就到了。孔春生五十多岁,身材中等,不胖不瘦,面皮白净。大热的天,依然戴着瓜皮帽,长衫大褂,一身汗水走进当铺。
朱铁岭简单介绍几句二人,还未等刘汉山开腔,孔春生走过去,一把握住刘汉山的手,脸上满是父辈的慈祥:“汉山,我认识你。”
刘汉山惊诧:“孔叔,咱俩打过交道?”
“交道没有打过,但我认识你。今年五月你在村西头麦场搬石磙,我在旁边看热闹来着。”
刘汉山明白了:“叔,我这二半吊子脾气,经不起别人的攒措,让您见笑了。”
孔春生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看你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是一个男人英雄举动。我回家和你婶子说了,她一直埋怨我,督促快点找你,看你和那个姑娘定了没有。六陈铺她有个外甥女,人长得漂亮贤惠,想做主许配给你。”
“大男人说出话,不能不算数。”说到樊玲珑的事儿,刘汉山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叔最赞赏你这一点,绝不前说后抹。汉山,你比你大爷德全还仁义,将来比他有出息。”
“我们刘家的男人,脾气秉性不一样,有一个相同点,就是守信用,重诺言。”刘汉山道。
“汉山,你人才一表,做人实诚,不能在集上当一辈子行伍吧?”
“叔,这话你说我心窝里了。我今年十八刚出头,是出巢学飞的小麻雀,一旦有好机会,我不会坐吃等死。平时养精蓄锐,一旦时机成熟,必将一飞冲天。”
孔春生一阵大笑,朱铁岭也嘿嘿笑得直抹眼泪。
刘汉山纳闷:“恁是不是认为我吹牛喷空?”
孔春生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一百个信你。我问你,是不是家里遇到迈不过的坎了。”
刘汉山将小舅子铜锣被绑的事儿讲了,发誓砸锅卖铁要救回铜锣。
孔春生沉吟片刻:“大侄子,都说世间女子痴心,没想到你大老爷们也这么专情。一般的男孩儿,遇到这种缠手要命的事儿,早就躲避退婚,唯恐连累自己。你能主动担事儿,替樊家出头,有胆有识,不愧为英雄好汉。那个老憨樊一篓有眼光,我回家和你婶说了这事儿,她更会埋怨我了。我有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不知道你愿意听不?”
“叔,你说。只要能救出铜锣,要胳膊要腿,随便。”
“我胳膊腿都要,人也全要。”孔春生笑眯眯地看着刘汉山。刘汉山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孔春生道:“这么说吧。所有的赎金我帮你出,尽快把人弄回来。作为回报,从今天起,你答应到我家做工,给我当管家。”
刘汉山没有说话,他在思考。
“是不是条件太苛刻了?”
“不是。叔,我晕乎了,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还正好砸在我头上,我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咱爷俩一面之交,你为啥这么相信我。”
“你为救小舅子卖地凑钱,就这一点,我敬佩你的人品。”
“再说,你父母我认识,通情达理,教子有方。你刘家男人的人品我了解,我相信你的能力,将来肯定不一般。你家那二亩地不用卖了,给你大爷留着种。如果你没有意见,明天到我家去取钱救人。”
临走时,孔春生扔了一个袁大头给朱铁岭,喜得他不住点头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