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山一大早起床,看到媛媛睡的正香。他知道这个女人太累了,如男人脱坯砌墙一样辛苦,折腾的半死不活,也就不想打扰她,让她睡个昏天黑地,身心得到恢复,自然就没事儿。
刘汉山也有点后悔,和这个女人办这事儿,有点不符合刘家家教,心里感到对不起樊玲珑。他对媛媛有点怜惜,感到昨天自己太无情了,有点报复的心里,让媛媛受到那么大冲击。她不知道媛媛是不是恨他,以后最好不见面了,见面不知道说啥话为好。“凭一己之力,能救出三个家里顶梁柱男人,挽救三个家庭,就是有点儿小缺德,对不住媛媛和樊玲珑,也感到心安理得,人命关天,值得付出。”
这个世界上就是这么奇怪,不可思议。坏人做尽坏事儿,心里从来不感到内疚和后悔,如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好人做一点出格的事儿,不住的自责和后悔,唯恐对不起这个人那个人,肠子都变成绿色。
刘汉山一进村,那些看到刘汉山的邻居们都惊讶了。“刘汉山回来了,刘汉山出狱了。”消息很快就传遍全村。好多人端着饭碗站在门口,和刘汉山打招呼。“汉山弟,没啥事儿?”
刘汉山道:“没事儿了,平海哥。”
“老侄子,在里面没少受罪吧。”马高粱问。
“你看我,一根毛没少,啥罪也受。”乡村就是这个风俗习惯,这些邻居看似平常一句话,或者听起来是安慰同情你的话,其实都是挖坑。你稍微不注意,一不留神说出一句实话,马上全村人都知道了,而且添油加醋,夸大其词,最后芝麻大点事儿,传说的比西瓜还大。
乡村的邻居们表面上客气,相互暗地较劲儿。恨你有,笑你无,嫌你穷,怕你富。你我日子过的差不多,你好我好好邻居。你要是住新房,穿新衣,银元赚了一大笔,马上好邻居就是死对头,想法捣鼓你,拉你下水,盼你倒霉,最好就是倾家荡产,尸骨无存,那才是他最想看到的情景。
刘汉山回到家,看到刘曹氏正在收拾屋里的衣服,鞋子,身边还准备几个白面卷子、西瓜豆酱。这是刘曹氏准备去县城上访吃的用的,家里人一直拦着。刘德全说,一个家里娘们儿,平日里连村子都很少出去,现在要去县城找县衙告状,能办成事儿。
刘曹氏骂自己男人:“你一个大老爷们不出面,我再不出面,指望谁替俺儿刘汉山平反昭雪。”
刘汉山故作震惊,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快点下面条,饿死我了。”
刘曹氏经常听到刘汉山一进院子就这么喊,还以为是做梦,可她明明看到刘汉山进了院子,嘴里喊着,随手把衣服仍在他睡的吊绳木床上。
“我的儿啊,这是真的吗,不会是鬼魂来找我吧。”刘曹氏抱住刘汉山,这里捏捏,那里拧拧,直到摸着脸揪住耳朵,刘汉山喊疼,才松手。
“妈,你别掐了,也别拧了,是真的,恁儿子活蹦乱跳的回家了,无罪释放了。”刘汉山安慰刘曹氏。
刘曹氏看是真的,马上换了脸开骂:“刘汉山你个兔狲,恁娘那个头,恁爹那个脚,你无罪了,释放了,你回家不早说,不找人提前捎个话,我和恁大爷快吓死了,恁还捡炮一样高兴,你是啥兔狲哪,有没有人性啊。”
刘汉山知道,这是娘心里高兴了,满意了。她这人高兴了要亲昵的骂几句,不高兴拉着脸骂几句,不管高兴不高兴,就是要骂你几句。农村妇女没有文化没读书,对人表达高兴和不高兴的举动就是骂几句,有事太高兴了还可能打几下。刘曹氏对刘家几个男人,高兴了骂几句,不高兴也要骂几句。没这几下子,刘家这几个男人齁不住,天天打打闹闹,还不把屋顶掀了。
刘汉山看老娘高兴了,说:“妈,你赶紧给我下面条吧,走了几十里路,我都快饿死了。”
刘曹氏刚要转身,门口就有人喊:“汉山弟,我听说你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刘汉山一家一看,是马高腿。有点嫌弃他,可是也不能把他堵在门外。多年的邻居,恩怨情仇都有,面子上还得过得去。
刘汉山道:“高腿哥,你的耳朵咋这么灵,我刚到家,屁股还没有做到凳子上,你就来了。”
马高腿哽咽道:“汉山弟,我是真担心你的安危。这半个多月你在监狱的日子,我是天天夜里失眠,吃不好睡不香。你说,咱这么好的兄弟,万一恁冤死在监狱里,就心疼死我了。”
刘汉山笑道:“高腿哥,害恁操心费神了。恁看,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不要说砍头要命,连根汗毛都没少。”
马高腿就在刘汉山身前身后上下看,希望能看到伤口或者瘀青血迹。真的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刘汉山没有一处伤口。“汉山弟,恁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不死也得脱层皮。不判杀头也得充军,把牢底坐穿。”
刘汉山看他表演,应付到:“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敲门。侯玉婷死了与我有关,但是主要责任不是我。”
马高腿狠狠的说:“我就说侯家爷们儿不是东西,钱也赔了,人也埋了,还到处喊冤叫屈告刁状,成了兰封县的小白菜了,让汉山弟受这么大的冤屈。”
刘汉山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里面不完全是侯家人干的,和马高腿脱不开干系,这面子总得过去,不能让马高腿下不了台。便随声附和道:“我干的事儿我认账,不是我的事儿,你硬按也按不到我的头上。”
马高腿说:“恁说的是,汉山弟。县衙来人调查你的情况,我一句不合适的话都没说,净挑拣好话给你说情。可是,侯家父子拿着万民请愿书跪地不起,非要置你于死地才解恨,他们咬人的狗不叫唤,杀人的刀磨得快,心狠手辣,可恶至极。”
刘汉山看他一眼,马高腿知道自己办了亏心事儿,眼神乱晃,不敢和刘汉山对眼。
刘汉山笑笑,对马高腿说:“高腿哥,我有个事儿正想央告恁。”
“恁说老弟,咱哥俩还有啥客气的。”
“我和前红楼樊玲珑的事儿,是您牵线搭桥做的好事儿。我今天出来了,想挑个好日子把婚事儿定下。这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劳烦恁这个媒人出面主持大局。”
马高腿一拍大腿:“这事儿不用说骂我头拱地也得办好。”他压低声音对刘汉山说:“老弟,我和您说掏心窝子的话,恁这一出事儿,樊家我那表叔樊一篓,几次找我要和恁黄。我一顿批评教育,把他说的无地自容,差点把脑袋钻进地缝里。我说人家刘汉山是冤枉的,用不了几天就回来,不要这样狗眼看人低。你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刘汉山急忙应付:“对。还是高腿哥眼睛亮,看人准。”
“还有恁那对象,我表妹樊玲珑。你进去后她也是犹犹豫豫,举棋不定,想要退掉这门亲事儿另选高枝豪门。我拉下脸来一顿说,她才打消顾虑,专心等你回来。”
刘汉山应付:“你做的对,不愧是老大哥。这样,等我成婚娶亲的那天,一定多敬你几杯喜酒。”
马高腿看也没啥话说了,告辞回家。
刘曹氏看马高腿出了门,实在憋不住了,对刘汉山说:“这马高腿比他爹还能说谎,比他爷脸皮更厚。明明都是他在中间搅事儿挑唆,现在听他说起来,好像别人都是坏人,只有他一个好人为你说话办事一样。”
刘汉山道:“我知道,妈。咱不和他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