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山回到一百年前,他遇到了人生第一个迈不过的坎儿。
侯玉婷死了,吊死在村西头的桃树上。
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天。侯玉婷那张黑脸没有烂,只是更黑,胖脸更大,面目狰狞。不要说孩子,成年人都不敢正面去看一眼。
侯家人哭成一片,已经立不成型。好好的一个大姑娘,死了几天居然没有人发现。村里邻居埋怨侯家人假慈悲,那么大一个姑娘几天没回家居然没人过问。陈石头说:“猫哭耗子假慈悲,不知道的人都会认为侯玉婷不是侯家亲生的。”
侯家孩子多,多一个少一个,没人操心在意。期间侯黄氏倒是感觉少点什么,一忙活也就忘了。家里粮食不是太富裕,多一张嘴不如少一张嘴。侯玉婷在的时候,做一锅馍一天不够吃,现在一锅馍吃不完,侯黄氏还挺高兴,三天后才想起侯玉婷不在了,在村里问了几个人,都说没有看到人。他们依然没有在意,该吃吃,改喝喝,等到傻三找上门,说是侯玉婷上吊死了,侯家人才突然明白过来,跟着傻三去了现场。
上午,傻三去割草,路过那一溜七八棵桃树,闻到一股莫名的恶臭。傻三闻着味道走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一个姑娘在树上吊着。开始他还以为是谁家姑娘的衣服挂在树上,自己捡个便宜,拿回家给老妈穿。美滋滋跑过去,才看到是侯玉婷的尸体,吓得狼叫一声跑回村里。
村里死了人,新官上任的马高腿有了用武之地。他原来以为自己挑唆把刘侯两家离间成仇,打个头破血流,没想到出了人命,超出了自己原来的设想。不过,这没有让马高腿胆怯,反而让马高腿兴奋不已。不过,表面上他还要当做没事儿人一样,在侯家人面前表现得更加操心,更加卖力。
马高腿安排人买来几丈白布,简单缝成衣服。让黄木匠带人刨一棵泡桐树,解成板子,订一个棺材匣子。安排人设立祭台,装棺入殓,忙的陀螺一样连轴转,家也不能回,饭也顾不上吃,连口水也喝不上,嘴皮起了泡。徐金凤骂他:“你娘死了,你有这么孝顺就好了。”
马高腿道:“家里喂猪娘们儿,那懂得里面的人情世故。这个时候忙点辛苦点,把这点面子活干好了,才能赢得人心,得到尊重,以后说话做事有人听。”
侯玉婷是未出阁的大姑娘,死了算是孤女,早殇,不是按照经常生老病死的人那样出殡办丧事。不能在家停尸出殡,不能搭灵棚,吹唢呐,亲戚邻居也不能吊孝哭灵。也就少了买纸扎的车马,出殡前送盘缠的出殡程序。她也没有儿孙子侄,也就没有孝子哭灵。侯玉婷的棺材不能上色油漆,不能抛光打磨,白色的毛板子用六棱粗钉订好,粗麻绳一捆就下葬。村里人齐下手帮忙,很快收拾妥当。但是,把侯玉婷埋在哪里,成了个难题。
按照当地风俗,未出嫁大姑娘死了,不能埋在祖坟里,需要另觅坟地。乡村人对土地格外珍惜,收成好的土地绝对不舍得当坟地,除非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像侯玉婷这样暴死的大姑娘,埋在那里都很瘆人,大人孩子心里忌惮,谁也不愿意走进。过去有类似的尸体,一直埋在荒地野岭,现在荒地越来越少,一时找不出地方,只能埋在自家地里。
侯宽蹲在地上,猫哭耗子一般嚎了几声,呆住了。抽着烟陷于思考。他对这个妹妹真的反感,总骂她是家贼。吃着侯家的饭,天天想着刘汉山的事儿。侯玉婷在家里一句一个汉山哥,叫的甜的腻歪,让人妒忌。刘汉山比侯宽小两岁,已经有姑娘甘心情愿当老婆,最让人生气的是,刘汉山对这媳妇还挑三拣四不满意。要是自己有个这样的姑娘痴情为他,她就是瞎子瘸子侯宽也会娶回家,一辈子对她好。侯宽和刘汉山不对付,对侯玉婷也就看不上眼,有事儿没事儿总找茬,两个人一天不吵架算是惊奇,好上两天连父母都觉得奇怪。
侯宽得知侯玉婷死了,开始还是痛苦一阵子。他心里害怕,因为早上他和侯玉婷吵了架,担心侯玉婷是因为这事儿寻短见。侯宽和侯玉婷之间有无法启齿的冤仇,侯宽为报复刘汉山,常把侯玉婷当做刘汉山的老婆,一肚子怨气,满身的不服气。他几次想占侯玉婷的便宜,阴差阳错没有得逞。
侯家五男二女七个孩子,住两间前硬脸后硬皮,东西屋山是土坯的房子,侯真怪两口子带着两个小的住一间,侯家四个大孩子住一间。这在乡村很经常,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也就没有男女之间的尴尬和不适应。可是,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侯宽就是羊群里出的一只恶狼,他对自己的妹妹动了心思。
早上,侯成去地里割草去了,家里养的几头猪和两只羊,一头叫驴都是侯成伺候,侯宽不干这活儿。侯印跟着村里建筑队到外村盖房,侯贵和侯五去了学堂,屋里只剩下侯宽和侯玉婷。天已经大亮,侯宽被屋外打鸣的公鸡叫醒,睡眼朦胧中看到旁边床上的侯玉婷正睡的香甜。侯玉婷不是美女,皮肤黝黑,身材一般,可她是一个青春少女,身上具有迷人的诱惑力,特别是对侯宽这个年龄的小伙子来说,也是一朵可望而不可及的鲜花。侯宽从自己床上爬起来,悄悄躺在侯玉婷的身边。侯玉婷正在做梦,梦到正和自己的白马王子刘汉山调笑,看到刘汉山对自己百依百顺,并且上了手。侯玉婷很幸福,很满足。侯玉婷已经感觉到危险来临,眼看自己要吃亏,就顾不上要脸不要脸的事儿,大声喊叫:“妈,妈,你快来。”
侯黄氏正在和面做锅饼,一只手沾满了玉米面。她早听到屋里有动静,以为是儿女打架。这事儿太正常了,每天都在发生,她懒得去管。听到女儿叫她,侯黄氏就举着面手从厨屋掂着小脚跑过来,
“你这个兔狲,这么大的人了,。”侯黄氏就用那只沾满玉米面的手拍打侯宽。
侯宽只得停下手脚,从木床上下来,尴尬的站在地上。狐狸没有打着,反而弄一身骚尿,这让他无地自容。
侯黄氏道:“二十多的人了,,这要传扬出去,我的老脸往哪儿搁,以后你们男的咋娶媳妇,女孩子谁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