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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张铁军再次请县里这些人吃饭。

徐熙霞和杨兮月已经有点熟了,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张红艳也和她俩凑在一起,明显对这个小丫头特别有兴趣儿。

张铁军把县里这些人夸了一遍,对目前的工作表示满意,然后才指出了一些不足和需要改进的地方,再次强调了一下学校医院以及住宅质量的问题。

怎么说呢?不足肯定是有的,但总体上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考虑的还是比较全面。毕竟是新建一座城,压力还是挺大的,事情繁杂。

至少张铁军上辈子来的时候,没听到太多的埋怨的指责,比邻近的几个地方好不少。

以后,杨兮月的同学有不少就在县城做老师,工作生活都在这里,张铁军和杨兮月经常跑过来和大家聚一聚。

“其实我对这边挺了解的,”宴过一半,张铁军笑着说:“我来过几次了。我对整个新城的规划还有建设都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我就有一点想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殡仪馆建在那个位置?今天我忘了去看,现在建好了没有?

我建议你们再商量商量,换个位置吧,把它建到山里去,起码要考虑二十年的城建。”

新县城的殡仪馆和火化场就建在澎溪河口,将来澎溪大桥的桥头北侧木鱼包公园的边上,确实有些不合适。

后来因为意见越来越大,县里只好又把殡仪馆迁走重建,白白的浪费了时间和经费。

同样的问题其实还有巫山,殡仪馆的位置也不合适。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后来一七年的时候,那里最好的小区就是个葬景房。

“时间紧的嘛,嘞样也要搞辣们也要搞,没得太多时间考虑的。当时啷个决定的吔?搞都搞忘老,当时就要启用。”

黄县长抓了抓头皮想了一下,也没想起来当时是怎么决定把殡仪馆放在那里的。

不过这个确实也不算是什么问题,当时这边都是荒山野岭的,放在哪好像也都没什么问题,又急着要用。

话说没有大桥以前河边那个地方还挺隐蔽的,在河岸下面。

“对头。”有副县长附和:“要说那里才是走到了前面,是我们最先启用的单位。当时路都还没有修好,山上也去不到。”

也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想想也挺有意思的,后来住在碧桂园印江府的人知道不知道那里原来是火葬场?

那火葬场修的还挺好的,古香古色环境幽雅,就是感觉小了点。

告别厅右手边是个不大的开放式房间,里面摆着个铁槽子,里面炼完了哗啦一声都倒在铁槽子里。

工作人员叫个人名,用铁撮子卡卡装几撮子就算得了,感觉就是意思意思,事实上一盒根本装不下。前边的后面的都混在一起。

另外还有个告别堂也是在江边上。

张铁军也就是提一嘴,建都建好了的,也不能硬要人家拆了重建,虽然他早早晚晚也确实是要重建。这种事挺常见的。

今天晚上请这一顿饭就是给大家打打气,鼓励一下给一颗定心丸,吃完饭大家喝着茶又聊了一会儿。

云阳这边的移民安置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复杂,虽然号称有十五万人,但三镇合一的新县城占了绝大部分。

少部分外迁。有养鹿,南溪,龙洞等等几个镇子。

外迁的这部分问题不大,起码房子是现成的,不像本地安置户还得到处借钱筹款建(买)房子。

实话实说,当初选择了外迁的人家,几乎都是贫困户,实在是拿不出来买房子的钱,只能选择远走。

一户补偿八千块的巨款,都抵得上这会儿县城一套房子的四分之一了。

小雨缠缠绵绵的下了一整夜,无声无息的,江风阵阵,把夜晚弄的冷冷清清戚戚。

早晨江雾一开,游轮就缓慢的离开了码头,鸣叫着驶向万县。

“我们以为要待上几大几天。”张红艳没想到走的这么快,还有点意外。

“走不走的我到是不奇怪,”徐熙霞就在一边笑:“我还以为他要把杨兮月带着呢。”

张铁军瞪了她一眼,继续和黄文芳讨论古镇的迁移问题。云安古镇要复建,但是不可能原貌,哪些建哪些不建都要进行选择。

从云阳到万县三个多小时。等蓄水以后这边会有客运快艇,那个东西跑的快,只需要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是票价有点高。

96年,万县老城区

万县是川东最大的城市,库区各县市都在向处迁移人口,而万县这边是主要接收地,一共接收了接近三十万人。

城区接收了大部分,还在下面乡镇建了六十个移民安置点。

万县这会儿也在忙着修路盖房子,在长江西岸修筑新城区。老城会有接近三分之二沉到江底。

那些古老的街巷,古桥,景观,都会一同沉没。

柑子园码头

几年以后的万县港会在苎溪河口。

长江由南而来,在苎溪河口这里很突兀的向东转了过去,给人一种水是从长江流向苎溪河的错觉。

长江水从宜宾开始到秭归,像这样突兀的转折点有好几个,说它不是人工的都很难让人相信。

还有穿断山脉那些地方,那硬生生凿穿挖穿的痕迹,那些为了稳定地形避免发生滑坡坍塌而做的铲削处理,都不可能是自然能形成的。

总感觉大禹手里应该有台超大型挖掘机。

几年以后水位上来,苎溪河口的两侧都是码头,形成一个水道,两岸之间有条悬架在半空的房子,上面挂着万县港欢迎你的字样。

船一进港,就会感觉到一种压抑感扑面而来。

两边的梯阶从水面到上面公路至少得有六十米高,还得加个以上。就这么看着腿都感觉有些酸软,大脑拼命的暗示你爬不动,躺下吧。

不过也没用上几年,到了一零年左右,苎溪河已经淹没了两岸的梯阶,那里成了一片平江湖。

万县这段的江水枯盈水季落差很大,有时候能达到四十米,枯水期的时候有些船只还需拉纤。

在九六年这会儿,老城还在,人们还在山下的老街巷安逸的生活着,不紧不慢的,吃着小桃园的小笼包子,逛着日杂大厦,文昌宫的老黄桷树枝叶繁茂。

工厂大多集中在一马路,第一小学,第二小学人声鼎沸充满了快乐的童声,万县港从早到晚一片繁忙,河边梯坎上全是洗衣服的人。

一马路第一小学,校门

万县这会儿就已经是打工大市了,每年有近十几万人离开家乡出去讨生活。

不过张铁军感觉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大可不必像这样骄傲的印在报纸上吹捧……但凡能在家有口饱饭,谁想出去奔波?

二马路是商业街区,从解放前一直繁荣到这会儿,是万县的南京路,商铺林立,来往人群川流不息。

二马路和电报路下端连接处周围的沿街全是卡拉oK厅,一到晚上全是鬼哭狼嚎的德华和倩文。

不过,万县最繁荣的还得说是胜利路。临江的胜利路因为坐拥客运港,自然就成了一个商业集散地。

商贾云集,人流穿梭,是过往客轮夜泊的地方,也是万县夜市兴起的地方。

胜利路的当铺巷是布匹成衣和各种家庭日用品的集散地,商品堆积如山,每天人满为患,就这么一条巷巷,生意火爆的不得了。

还有岔街子,是这会儿万县最大的农贸市场,农副产品应有尽有,也批发也零售,一早到晚都是讨价还价的声音。

还有环城路,南门口,较场坝,三元街。老旧的吊脚楼和现代化的钢筋水泥大厦和谐的凑在一起,静静的欣赏着岁月迁移。

三元老街里有那令人难以忘记的标语:计划生育,丈夫有责,和在青石窄巷里玩耍的孩子。

这个时候的高笋塘还真是一个塘,西山公园还是在山上,位于西山公园的钟楼还在报时,俯视着两三百米下的这座江岸城市。

钟楼建于一九三零年,是万县市的标志,曾经和申城、武汉的海关钟楼齐名。

万县老城,钟楼

不过现在看到的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座了,五一年,六八年和八一年前后三次修缮,差不多就是重建了一遍,大钟也换了两次。

库区蓄水以后,老城区没入江底,高高立在西山之巅的钟楼正好位于蓄水线上,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反而成为了江边的一道风景。

现在的钟楼

因为发展的快,这座老城其实一点都不老,到处都是高楼,老建筑已经很少了,老东西到是有,但是基本都是搬不走的,只能等着它们沉到江底。

张铁军站在船上看着码头梯坎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高高的万县港大楼,再回头看了看对面这会儿还是一片荒芜的大山,有些感慨。

万县港码头,97年

新城正在建,就挨着不会淹没有上半城往山上,往南建设,这会儿已经能看到成片的楼房和弯弯曲曲延伸出去的公路。

大建设会一直持续到一零年前后才算是告一段落。

上辈子张铁军第一次来到这里是零五年。

那时候沙龙路刚刚修到二段,三段还是一片荒坡,路还是刚刚推出来的土路,光彩大市场还是一片山坡。

但拐角那里的加油站已经存在了,孤零零的坐落在荒芜当中。

这边因为是移民接收点,重点工作就是新城的建设。

而且万县这边的交通就特别方便,公路铁路都相当发达,是方圆一百多公里的中心枢杻城市,政治经济中心。

新城的建设情况张铁军心里有数,也就没和地方上接触,游轮在这等了一天,等着派出去的行动小组过来汇合。

第二天中午,行动小组陆陆续续的返回到船上,个个都是一脸疲色,张铁军赶紧安排大家吃饭,洗澡休息。人都要臭了。

一直到傍晚,最后一个小组抵达,游轮呜咽一声缓缓离开码头,驶向下一个目标。

这一走就是一个通宵。

可能是因为持续下着绵绵小雨的原因,晚上江面没有起雾,十几个小时之后,在清晨抵达涪陵。

96年,涪陵码头

涪陵也是淹没区,要迁移人口十一万多,两百多家工矿企业。

不过它和万县差不多,并不是全部淹没,就是原地向后向上扩建,从江滩城市变成了依附山势向上的梯阶城市。越长越高。

两千年的老城,一下子抛开了几乎所有老旧的东西,变成了一处崭新的新城,岁月在这里刻划积留的一切消失殆尽。

曾经临水的街道,江边的老码头,锦绣洲,枣子岩街几百年的老城墙,随长江的曲折而弯曲着的长长的石板路,

那些看起来陈旧而衰老,灰暗又潮湿的一切。

都消失了,也带走了这座老而弥新的城市过早的繁华印象。

涪陵是乌江和长江的交汇点,自古就是巴渝地区川盐,蔬菜的运输中心。还有榨菜,曾经有九个大码头,不过都过去了。

曾经的帆樯云集就像一场梦。随着城市上移水位上涨,随着那些延续了千年的地名一个一个消失,消失的还有很多。

古城墙,白鹤梁,青石路,还有时光。

在九十年代这会儿,涪陵,万县还有黔江地区,是整个渝东川东最贫困的地区,加起来面积是这会儿渝城的三倍还多,人口近两千万。

山区的生活太艰难了。不是人民不勤劳,是大山限制了人们的脚步和目光。

所以也就难怪四川拍手欢迎渝城的直辖,虽然渝城的经济发展体量远远超过成都。

一下子带走小两千万贫困人口,解决的问题太大了。

对于四川来说,这叫甩掉包袱轻装上阵,花费一个渝城是完全值得的。

而对于这三个地区来说,这何尝又不是一次新生,借着库区大迁移的机会重建城市迁并人口,也趁机摆脱了长年的水灾,重塑信心。

要知道这些沿江的城市,每年都要受到水灾的伤害,隔几年就来一次大的,一淹一片城,一淹就是几万亩地。

81年涪陵水灾,船比房子高

行动组在涪陵再一次踏上征程,这一次要把渝城以东各县突击一遍。

四月十五号,总统二号游轮抵靠朝天门码头。

九六年的朝天门已经大变模样,经过东方几年的不计成本的投入建设,已经焕然一新。

高昂的舰首,宽阔的广场,整齐规则的舰身(嘉陵长江两岸沿线码头区域),大片的高楼,整洁的马路。

酒店,写字楼,商业广场基本上都已经投入使用,从舰首延伸出来的两座跨江大桥已经通车在即。

除了嘉陵江侧的老缆车道,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往昔的样子。

连徐熙霞都震惊了,o着小嘴站在船头上眨着大眼睛看来看去的不敢相认。这还是那个曾经来过的荒败的江滩吗?

连原来江滩上散乱杂乱的小摊子都入住了干净整齐的门市。

就是现在水位还没有涨上来,从新建区到江边还有那么一段的距离,看着和整个环境有一点格格不入。

不过这是小问题,只要等着就行了。

事实上清理修整过的石滩也并不是那么难看。虽然确实是有一点不大好看。

(今天去税务耽搁了,明天补上。求催更和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