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连挨了三巴掌,脸肿起老高,仍不肯少说一句。
“在父亲眼里,母亲神圣不容冒犯,在儿子眼里,白苏也一样,我没有半分不尊重母亲的意思。
母亲生我养我,白苏救我懂我,她们都是对我最好的人。”
楚铭怒道:“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你母亲对你的恩情,岂是她能与之相比的?
你拿你母亲跟她相比,就是不孝!”
楚涵想起已逝的母亲,更觉心中悲苦,若母亲在世,也定会像赵昀的母亲一样,支持自己。
父亲也不会这么难以说服。
楚涵觉得,自己在这世上孤孤单单,对白苏的执念也愈加坚定。
父亲仅是知道了白苏大夫的身份,就气成这样,若把白苏的身份都表明,真不知道父亲会怎样。
而且父亲的性格吃软不吃硬,自己也不愿意再与他争吵,只愿父亲明白他的决心和态度。
楚涵弓下身子,叩首道:“儿子不敢!
母亲在儿子心里,从来都是最敬重的人。
儿子想娶白苏,是为了自己的幸福,但白苏的身世,终是让父亲为难了。
儿子不孝,请父亲责罚!”
楚涵这是想逼自己动家法,表明他的态度?
楚铭看他这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瞪着眼看他。
楚涵沉默片刻,又加重语气重新叩首道:“请父亲责罚!”
楚铭气道:“你真要拗到底不成。”
楚涵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楚铭缓了缓,耐着性子道:“非是我不疼你,你是侯府的世子,以后就是侯爷,堂堂侯爷夫人,竟是街头乡野郎中出身,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以后你的孩子,也会没有外家依仗。
你只要改了念头,白苏仍然是侯府的恩人,我也不会阻止你与她相交。”
楚涵沉声道:“我的孩子,只需依靠我即可,旁人爱说啥说啥,反正谁也不敢当我的面提一字。”
楚铭怒道:“当真非要家法打在身上,才肯知错吗?”
“儿子心如磐石。”
“好!好!来人,请家法!”
家法被请了来,楚铭不许任何人进来求情,只是打。
家法板杖击打在楚涵的脊背上,楚涵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陈峰早在下人请家法的时候就得了信,知道主子定是跟侯爷挑明了,急忙赶到书房,想去求情。
却被侍卫阻在外头,急得在书房门口团团转。
书房里无人发声,只有板杖击肉的噗噗声。
楚铭看楚涵疼的冷汗淋淋也没皱一下眉头,心中更是难受。
儿子这是跟自己表明,他为了娶白苏,不惜违逆生父,不惜自请家法,不惜自己的身体,甚至不顾前途,不惧流言蜚语。
陈峰跪在门外大喊:“侯爷开恩,世子爷重伤才愈,禁不住这么重的家法!
求侯爷开恩,求侯爷开恩!”
楚铭心里恨楚涵不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却也怕真打坏了他,遂吩咐下人住手。
楚涵的后背已经血迹斑斑,面白如纸,冷汗糊了一脸。
楚铭自己走上前,接过下人手里的家法,挥退下人,问他,“你可知错!可能改了?”
楚涵道:“让父亲烦心,是儿子的错,但儿子不会改!
父亲若不解气,就打死儿子吧!”
楚铭看他面容越是从容,就明白他绝不惧这家法,对这等执拗又坚硬的孩子,只怕打死也是无用。
想到此,不由心中酸涩,暗叹自己教子无方,若有他母亲,他何至于这么难以管教。
楚铭伤感道:“我不管教你,任你走歪路,对不住你母亲,我若打坏了你,只怕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会怪我心狠。
你母亲疼你入骨,从你一出生,就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与你。
她若还在世,也不会同意你娶一个连农户都不如的工匠当儿媳。”
楚涵道:“父亲,婚姻之事,看门第不如择良人,找到跟自己心意相通之人,才能快活一生。
母亲去世前曾说过,惟愿我平安喜乐地过一生。
如果任由心爱之人嫁于他人,自己娶一个不喜欢的世家女撑面子,那人生还有什么喜乐所言。
母亲如果还在世,一定不会让儿子娶一个不喜欢的人。”
楚铭听到心意想通几个字,愣了一会儿,娶妻容易,娶得心意想通之人何其艰难。
他自失去发妻后,就不再知道什么是心意相通了。
楚铭把家法放下,站到窗口,往外面眺望那棵光秃秃的树,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你的事,也不是我能完全做主,你表哥满心指望你帮他呢,你这么做,恐怕你姨母不会同意。
我只能暂时把你的婚事,往后放一放。
你若能说服他们,我就不再管你的事。”
楚涵心里一喜,俯身给楚铭磕了一个头,“谢父亲成全,父亲您不必担心,儿子定能说服他们,儿子不需要跟谁结亲,也能帮到表哥。”
楚铭暗叹楚涵天真,却也没再出声打击他,对门外喊了一声。
陈峰应声闪了进来,给楚铭见了礼,把披风披到楚涵身上,扶着他回了院子。
楚涵趴在床上,侍女一边哆哆嗦嗦的剥他带血的内衫,一边抽泣垂泪。
楚涵嫌她们墨迹,遂把她们都赶了出去,换陈峰来。
陈峰强忍着眼泪,给楚涵上了药,给他包扎好,盖上了锦被,然后站在床边,心里不知道该不该劝主子放弃。
楚涵撇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瞧你那个样子,不就是挨了几下吗?跟挠痒痒似的。
让自己的父亲打,又不丢人,小爷我明日就能活蹦乱跳。”
陈峰转过身去 ,擦了擦眼泪。
楚涵手托着脸笑道:“哎!你怎么跟那两个侍女一样,还哭上了!
我从前也没少揍你,打的比这还狠,现在我挨揍,你该觉得解恨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