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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楷彦的车票是临时候补的,还算运气好,抢到了一张硬座的票。

车上大部分都是去各地务工的人,也有一些看起来是去旅游的家庭,一家几口挤在卧铺上,说说笑笑。

快到九点,火车也要熄灯了。

何楷彦坐在座位上,他将手机的亮度调低了一些。

他还睡不着,打开班级群,发现大家都在讨论停学的事情。

这个群里没有老师,学生们肆无忌惮地发言,群里的消息热闹极了,不一会儿就刷出来好几条。

“有人知道为啥会停学吗?”

“不是说是有个老师骂了小莫吗,导致小莫心脏病复发,回家了。”

“我猜不信嘞,就因为一个人,能让我们全校都放假?”

“会不会是有什么考试啊?”

“可学校也没有让我们布置考场,再说了,考试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家讨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突然,有一条新消息冒了出来。

“哎,今天第四节课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到一声巨响?”

“没有啊,你听到什么了?”

何楷彦仔细回想了一下,英语老师的办公室在走廊另一端的侧面,离他们班的距离确实有点远。

按理来说,他们班的学生不可能听到老师坠楼的声音。

“不是我,是我发小在十二班,他听到有一声特别大的声音,‘咚’的一下!”

“啊?不会是……有人重开了吧?”

“但也没听说哪个班的学生少了。”

“也不一定是学生吧,可能是老师呢?”

“拜托,天天写作业考试被骂的是我们,老师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就是啊,而且有人死了,肯定会有警察来学校的吧,我都没看到救护车和警车。”

虽然何楷彦是当时事件的亲历者,但他那会儿十分恍惚,记忆也变得模模糊糊的了。

他能确定的只有一点——警察和救护车确实都没有来学校。

这实在不符合常理,就算英语老师是当场去世,她的尸体怎么办?

难不成是学校的老师们去处理吗?

而且,英语老师的办公室在四楼,直接坠楼身亡的可能性太小了,除非她很不幸地摔断了脖子。

群里还在激烈地讨论着,何楷彦逼自己回忆起那段记忆。

从他拿到药开始,似乎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小莫之前虚弱得甚至起不来身,他是怎么能死死捂住自己眼睛,又用胳膊禁锢着他的身体,不让他转身的?

而且,那包药那么重,但何楷彦戴上眼罩之前,药便已经不见了。

人类可能在几分钟内迅速吃掉十几斤的药吗?

别说是药了,即便是喝水,也不可能一口气喝那么多。

他还未想出个结果,一股巨大的冲力将他推了出去,他的身体狠狠撞在了前面的桌板上。

“嘶……”

下颌传来一阵剧痛,有冰凉的液体落了下来,不用想,他都知道自己的下巴肯定破了。

火车突然刹车,必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故,可是何楷彦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广播通知。

车厢一片黑暗,虽是晚上,但外面应该也有几分月光或是路灯的亮光,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切都像是消失了。

何楷彦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火车随时都可能会再次启动,他想,他最好还是不要随意离开座位。

可是,太安静了。

难道大家遇到突如其来的变故,都能保持冷静吗?

何楷彦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他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仿佛整个车厢的人都消失了,仅剩下他一个人,还有这节空荡荡的火车。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何楷彦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忍受这种寂静,打开自己的手机,却发现手机屏幕已经黑了。

无论他怎么按开机键,这台手机都像是坏了一样,无法启动。

他走的时候匆忙,也只是背了一个常用的书包,里面并没有其他可以发光的东西。

要是自己没有把备用机给超市老板,现在就能用上那部手机了。

但何楷彦明明记得,自己刚才一直在充电,手机的电量至少有六七十,怎么会突然关机呢?

对了,他充电线还连在插座上!

何楷彦俯下身,很快就摸到了那根充电线,他正要将充电线拿起来,指尖瞬间传来一股强劲的电流!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左手的肌肉都在剧烈收缩,又麻又刺的感觉流经全身上下。

“啪”。

一声轻响过后,何楷彦的眼前突然又恢复了明亮。

他转过头,一旁的床位上歇着准备睡觉的旅客,有人拿着刷牙的杯子穿过走廊,斜前方的女人正在剥橘子,她顺手给女儿的嘴里也塞了两瓣。

“太奇怪了,我出现幻觉了吗?”

何楷彦打开手机,电量还剩下百分之六十五。

而左上角的时间,却变成了“二十点五十三分”。

“不可能!”

何楷彦猛地站了起来,其他旅客都转过头,视线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一时间,他口干舌燥,刚才火车刹车是发生在熄灯以后,也就是九点后。

但时间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八点五十三分?

是他太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做了一场梦;还是这趟列车真的有什么古怪?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列车马上就到熄灯的时间了,请大家回到自己的床铺或是座位上。稍后,我们会关闭灯光,拉上窗帘,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轻柔的音乐响起,明明是帮助旅客放松心情的曲调,何楷彦越听越觉得怪异。

刚才,也是这首歌。

他一言不发地坐回了座位上,打开手机,群消息还是在快速的刷屏。

一切的一切,都和之前自己的经历没有任何区别,连同学们发出来的消息都是一模一样。

他要怎么说服自己那是假的,是梦境?

“就是啊,而且有人死了,肯定会有警察来学校的吧,我都没看到救护车和警车。”

何楷彦死死盯着那条消息,他记得,这是他看到的最后一条群消息。

之后,大概又过了七八分钟,火车就出了事故。

何楷彦紧张了起来,如果等会儿又重演了一遍事故,那是不是说明他被困住了?

当然,不是说他被困在了这列火车上,而是他被困在了八点五十三分到九点多的这个时间段里。

他可能会不断地重复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直到他找到逃脱的法子。

向来聪慧的何楷彦,此刻却是连一个法子都想不到。

毕竟,刚才的遭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虽然智商比普通孩子高一些,但却对玄学事件一窍不通。

除非自己能从火车上逃出去,就能避免火车发生事故了。

然而,在这一个时间段里,火车并没有经停站,窗户是被锁死的,他也不可能从窗口跳下去。

正当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何楷彦忽然意识到,火车并没有再次刹车。

他打开手机,屏幕左上角显示的时间分明已经到了二十二点。

他躲过去了?

可是,他为什么能躲过去呢?

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改变任何的东西。

何楷彦逐渐开始怀疑自己,是他这几天压力太大,导致出现了某种幻觉吗?

他想不明白,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便趴在了桌板上。

何楷彦本想只睡两三个小时,起来后再去查找嘉云市的公交路线图,以及火车站周边有哪些大型超市。

他还是得买点东西备着,再把现金存起来,免得被偷了或是弄丢了。

他又没什么赚钱的能力,全靠这几千块生活,如果爸爸一直没有联系他,他就先去姑姑家住一段时间……

何楷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一觉醒来时,天都亮了。

他赶忙向旁边的乘务员问道:“您好,请问嘉云什么时候到?”

“嘉云?小弟弟,你是不是睡过头了,嘉云在一个小时前就经过了。”乘务员诧异地说道。

看到何楷彦一脸无措的神情和两边的空座位,乘务员似乎也能猜到什么。

她赶忙安抚道:“没事的,我带你去补一张回程的车票,不用花钱。等会儿下了站,我找工作人员陪你过去吧。”

“好,谢谢。”何楷彦礼貌地说道。

这么折腾了一番,等他到达嘉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公交也都停线了。

虽然睡过了站,好在随身的东西都没有丢,出了火车站后,何楷彦打了一辆车。

“去哪儿?”司机刚问完话,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小彦吗,大晚上的,怎么不回家?”

“您……认识我?”何楷彦试探性地问道。

难道说爸爸以前在嘉云这边有熟人,所以才会让他来嘉云?

但偌大的城市,他一出火车站就遇到了认识自己的人,这也太巧了。

不行,他还是得警惕一些。

司机笑了笑,说道:“怎么,认不出你钱叔了?也是,我们这每天风吹日晒的,皮糙肉厚了不少。对了,小彦,你爸在那个厂子干的怎么样啊?”

“叔叔,你认错人了吧,我爸爸没有在什么厂子里工作。”何楷彦回答道。

“咦,奇了怪了,你爸爸不是那个……”

司机想了一下,然后精准无误地报出了何父的名字。

何楷彦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若说这个人前面知道他叫“小彦”,只是凑巧蒙对了,他又怎么会知道何父的名字呢?

从他上车到现在,仅仅过去了三分钟,他没有暴露任何的身份信息,司机也不可能是套话知道的。

“呵呵,这么晚了,你是不是和爸爸妈妈吵架了?”司机仍然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要我说啊,你这孩子还是太任性了,非要个什么水果9,小麦手机不也挺好用呢?人家还是国产的呢……”

何楷彦却无心去听,只想让他快些闭嘴。

他就知道,那列火车不对劲,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但他还暂时弄不清是为什么。

“到了,你快回家吧,别让爸爸妈妈等急了。我刚给他们打了电话,说是在小区门口等你呢。”

司机的这句话把何楷彦拉回了现实,他竟不知道司机什么时候停的车。

等等,他刚才说爸爸妈妈?

何楷彦抿着唇,他的爸爸妈妈明明在薛家山,哪来一对住在嘉云的爸爸妈妈?

“叔叔,多少钱,我付给你。”他假意说道,实则手机已经编辑了一条报警的短信。

司机愣了一下,回答道:“没多少钱,你就别放在心上,赶紧回家吧!大晚上的,多不安全哪。”

何楷彦越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想,这个司机一定是人贩子。

他虽然不知道司机是从哪里弄来的身份信息,但他把自己赶下车,定然是他的同伙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这附近的路灯不太亮,周围的巷道又密集,他若是进去了,出都出不来。

而司机没有直接把他拉去荒郊野岭,说明这种做法会留下痕迹,容易被抓到。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车上被出租车司机装了监控,他不能做得太过火。

“叔叔,其实……”何楷彦装起了可怜,“我也不是想要新手机,就是我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今天下午一回家,我爸就问我成绩,他都不知道我在学校里被欺负了。”

“我就说,你这孩子成绩虽然一般,但一直都是很听话的嘛,怎么会突然离家出走。”司机来了兴趣,“你被欺负了,被学校里的坏孩子吗?”

“是我们班里一个叫天哥的,每天他都把我书包里的课本和文具丢到女厕所里去,我交不上作业,老师还骂我……”

何楷彦说得绘声绘色,这倒不是他自己的经历,而是同桌小莫的。

小莫交上去的作业,要么是被人撕了,要么就是踩了脚印,还写了一些侮辱性的话。

后来,老师便允许他不交作业,但他被欺凌这事,却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学生们不允许他在教室里吃东西,会把他的早点和水杯丢到楼下,而以他的体力,不可能将东西再拿回来。

渐渐地,小莫就连渴了,都只是强忍着。

除非是需要吃药,否则的话,他一天可能连一滴水都不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