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
一前一后两道长长的身影正在走着。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老者，手中提着一只公文包。
走了几步，老者突兀的停了下来。
叹了一口气。
“老龙啊，问你一件事。”
跟在后面的中年人迅速地停下脚步，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态：“您说。”
“我怎么听说，你要调走啊。”
陈凯定深吸一口气，有一些迟疑的开口：“到市里享清福去了。”
“享什么富，您这话说的……”龙邈一听这话，赶忙的摆了摆手。
“你这跑的也太快了吧，现在整个公司，到了这样一个境地，你这一下子……你能不能最后留一留，帮我一把？”陈凯定沉默了几秒钟，组织了一下语言。
说完之后，陈凯定用一种希冀的眼神看向对面的中年人。
虽然说，两个人在一起工作的时间并不算是太长。
只有几年的时间。
但是对于这家伙的能力，他还是相当认可的。
只要是能够正常发挥，绝对是能够让整个公司……
“呵呵……”
龙邈双手搭在身前，忍不住笑出声来：“您可别指望我，实不相瞒，我明年就要去市里上班了。”
说完之后，龙邈抿了抿嘴唇。
紧接着，迅速地伸出一只手来。
陈凯定看了一眼那只伸出来的手，又看了看笑容满面的龙邈。
“保重。”
“保，保，保重。”龙邈有一些尴尬的搓了搓手。
脸上的笑容也是变得僵硬起来。
紧接着，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陈凯定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龙邈远去的背影。
紧接着，又看了一眼身后巨大的厂区。
企业垮了。
作为董事长，他虽然说是有一定的负担，但也不会太大。
可是厂子里面的那些员工呢？
就算是能够发一些补偿，又能够有多少？
基本上，只能够算是杯水车薪而已。
生活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但如果说是想要长久的维持生计……
那就是相当的不太现实了。
叹了一口气，陈凯定朝着外面走去。
正走着没两步，电话突兀的响了起来。
摸出手机一看，陈凯定的脸色瞬间就是变得严肃起来。
“钱书记……”
陈凯定张嘴想要说一些什么，然而到了最后。
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陈厂长，我这有一些材料，你过来拿回去看一下。”
电话的另一头，一道沉稳的女声响了起来。
“……真的，到了这一步吗？”
陈凯定抿了抿嘴唇：“我们机械厂，还是很有底蕴的，咱们就不能够想一想办法……”
几十年的心血。
一朝付之东流，那种感觉，绝对不是一般的不好受。
“陈董事长，你能不能现实一点？”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几秒钟：“现在还有哪个高人，能够救的了你们公司？”
“我觉得，如果说是……”陈凯定张嘴。
“好了，冷静一下，凯定同志。”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组织语言：“下周，我会跟国资局的同志一起过去，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当面具体谈。”
“钱书记，我记得有人到市里投资，攥着十个亿。”
陈凯定忍不住开口：“如果说是能够从这十个亿里面，匀出一些来，给我们公司的话，那我们公司……”
“凯定，你们公司目前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你难道还不清楚？你觉得，有谁愿意把钱，投给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希望的公司？”
人家是投资，是希望能够得到回报的。
不是做慈善。
更何况，就算是想要做慈善，也没有谁，愿意看到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全都打了水漂。
一百两百，一千两千，乃至于一万两万都还好。
但如果说是涉及到几个亿的话……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好了，就这样吧，我还有其他的工作需要忙。”
电话另一头的女声叹了一口气：“等到时候，我过去之后，再详细谈一下。”
陈凯定张嘴想要说一些什么。
然而刚刚张嘴，电话就已经是被挂断了，从听筒里面传来一阵忙音。
“陈董……您还没有……”
一道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陈凯定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青年正站在不远处。
“小孙啊，你还没下班？”
陈凯定脸上挤出来几分笑容。
“刚刚去一线车间看了一下，有几台机器出了点问题。”
孙平挠了挠头，有一些无奈的开口：“估计明天，又得找人来摆弄一下。”
“您这是……”
“公司里面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陈凯定沉默了几秒钟，苦笑一声：“厂里都已经是欠薪一年多了，很多员工家里面都是特别的困难。”
孙平脸上也是闪过了一抹苦笑。
这一点，他自然是知道，而且是相当的清楚。
这一年来，已经是有不少的员工提出了离职。
像是他这样的小领导还好，平日里工资高，有存款。
还可以坚持一下。
可是相当一部分的普通家庭，全靠着工资过活。
还要还车贷，房贷，还要给小孩子生活费……
一个月工资发不下来，那就是一个巨大的缺口。
而一年的工资发不下来，会是一种什么样子，那自然是一件不言而喻的事情。
“不是说，市里面那边会想办法……”孙平深吸了一口气。
之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一部分人愿意留下来，包括他在内。
都是觉得，公司还有救。
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上百年的企业，也是当年的第一批试点企业……
无论是怎么看，这样的一家公司，都不应该是随随便便倒下去才对。
毕竟这可以算得上是一块招牌。
就算是他们愿意倒下去，一些上面的大佬们，肯定也是不愿意。
“市里面确实是想要帮忙，但也属于是有心无力的那一种……”
陈凯定叹了一口气。
并不是真的帮不上忙，而是因为投入，跟回报之间，不成正比。
“陈董，您看那边……”
孙平突然是指向一个方向。
滚滚浓烟，汹涌澎湃，一束火光直冲天空。
就好像是要把整个黑夜给点燃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