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蹲在孟轩文身侧,笑问:“现在你还觉得是你赢了吗?”
孟轩文仅有的眸子里显现出了笑意,他慢慢开口:“是长安…赢了。“
长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问的是你。”
孟轩文道,“我也赢了。”
长安眼睛微眯,“你还觉得自己是长安?”
见孟轩文笑而不语,长安接着道,“只可惜,这种事并不是你说得算了。”
他回过头,问,“张师兄,这次比武大会的胜者,能得到什么奖励?”
张师兄仍然四平八稳、高高地坐在椅子上,朗声道,“本场比试的第一名,可拜于康师叔门下修行。”
长安笑了,又用剑指了指身下的孟轩文:“第一名不会是这位吧?可他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呢。”
张师兄摇了摇头,“不,第一名应是那位以剑破巨刀的少年。”
长安笑了,“可这奖励,这少年本来就有啊。”
“罢了罢了,至少得到奖励的人,已不是地上这位。”长安道。
孟轩文却笑得更开心了。
张师兄接着道,“本场比试的第二名亦有奖励,可拜在座任意一人为师。”
“在座!?”长安惊了,看到中间剩余的四个空位,才知这里面还包含着自己、花师姐、小桃、琴医。
长安咬着牙道,“所以,这个冒充长辈,妄图杀死同门的家伙是本场比试的第二名?”
张师兄叹了口气,“他虽使了些手段,但并未真的害了谁性命,况且本门比试,向来不拘于一格,所以…这一切都作数。”
孟轩文也笑道,“正如…我所说,长安…赢了,我…亦赢了。”
长安瞪着他,“你想拜谁为师?”
孟轩文单眼放光,难以置信,这么恶心的一张脸上,竟也会写出“兴奋”二字。
“我要拜的人……现在…并不在这里…”
长安的眼中好像要冒出火星子了,怒道:“你是看上了她们三位中的哪位?”
孟轩文现在的笑容,无疑是告诉所有人,自己正浮想联翩着。
这可把长安给气坏了,“原来你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争夺这第二名,我若不出现,你也不用将那黑刀再拿出来了,对吧?”
孟轩文笑而不语。
……
“好,很好,真是个好计谋啊。”长安一边夸赞,一边举起了手:
“我弃权!”
此言一出,场上场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震惊。
不过这其中,反应最强烈的还是那半死不活的孟轩文。
“你…你…你…”孟轩文的目光,终于锁定到了长安身上。
长安微笑道,“怎么?我记得这种比试是可以选择弃权的吧。”
张师兄皱着眉头,道:“是这样没错,但如此一来,他就成了第一名,是要拜入康师叔的门下的。”
长安耸了耸肩,“这样至少不会遂了他的愿,而且若拜入师父门下,日后该怎么练,全凭我说了算。”
“我会将他治理地服服帖帖。”
孟轩文的表情虽已不如先前那样兴奋,但也没有悲伤,甚至还带着一丝窃喜。
长安心想,“看来这家伙的目的不是琴医,而是花师姐或者江小桃啊!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长安就变得无比愤怒。
他一把揪住孟轩文的衣领,“姓孟的,你这么千方百计地接近她二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半晌后,孟轩文才慢慢开口:
“为了……”他没能说出后面的话,只是得意地笑了。
长安盯着他的脸,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立马逼问道,“是谁将你的脸弄成这样的?你莫不是来此寻仇的!?”
闻言,孟轩文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莫非让我给说中了?”
这时候,下面忽然出现了一阵骚乱。
只见,台下的弟子们正被一股神秘力量冲撞,成两列退散开来。
一根黑灰色的长棍状物,也猛地从台下伸了上来。
这是一条无限伸长的手臂,在握住黑刀之柄后,方才停止。
“完啦!给这小祖宗找来了!”长安陡然色变,心惊不已。
果然,在下一刻,那手臂急缩,一个兔儿般的身影,正如炮弹一般疾射而来。
除了江小桃这小祖宗还能是谁?
她在众人震惊且愤怒的目光之下来到黑刀前,抬腿轻轻一踢,千斤重的黑刀就旋转着飞到空中。
黑刀如此快速的旋转,当即就卷起一层层的风浪,吹得前排的弟子连连后退,莫可直视。
待风浪慢慢退却,众人抬眼才见:
那柄重愈千斤的黑刀,已被少女牢牢握在手中。她眼中杀气凌然的红光,比其衣服上印着的光头还要明亮。
黑刀上萦绕着蓝橙交夹的光波,这亦是宣告着死亡的甲等光波。如彩蛇一般交相呼应,在空中绘出一幅壮观的光景图。
但这只是一刀。
携着光波的一刀,卷着风浪的一刀,气吞山河的一刀,不可阻挡的一刀!
这一刀就向着长安的脑袋砍去。
可长安却不动。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孟轩文。
孟轩文的表情已僵住,但在看清小桃的脸后,他却笑了……
那是一种洋溢着幸福、充满爱意的笑。
所以长安现在的表情也僵住了。
而且黑刀现已立在他的头上,他为什么不躲?
因为他根本不需要躲。
黑刀开天辟地般劈下。
“轰隆”一声,血液、内脏都如天上瀑布一样飞溅着。
被剁碎的是躺在地上的孟轩文……
而且本该崩裂的地板,现在却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一道裂痕都没有…
本该溅到长安身上的血,现在也全都在一柄白伞之上。
长安闻着这股淡淡的桂花香,抬眼就看到那一袭白衣的绝美少年,正撑着伞,静立在自己面前,挡住了迸溅出的血液。
“子衿,你来得稍微有点晚哦。”长安微笑道。
“我刚刚在外听人说:长安师叔回来了,就是台子上那个穿灰袍的人。”
吴子衿说话时,脸上一直都带着那种浅浅的笑,总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那你现在一定很奇怪吧。”
“若不是我眼睛还算不错,就会用这破伞,去挡刚才那从天上砸下的刀了。”
“那你现在可看清楚了?”
吴子衿坚定地看着长安的眼睛,说道:“从没有比现在更清楚过。”
长安笑道,“可有些人只听信谣言,还没有看清这一切。”
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了浑身是红的江小桃。
只见她正舔舐着脸上的血液,看着地上破碎的尸块,病态地大笑:
“长安!我终于杀了你了!三年了,整整三年了!师父,徒儿终于能见到您了。”
吴子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师叔,这小姑娘是来杀你的。”
长安摇头苦笑,“她不是来杀我的,她只是和你听到了同样的话,就来杀那个她所认为的长安了。”
吴子衿笑了笑,识相的退了两步,将舞台交给了真正的主角。
长安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招呼小桃,而是对着上面大喊,“小瘤师姐,您刚刚怎么不来救我们啊?您不是说自己能挡得住这刀吗?”
这一喊,不仅让小瘤的脸变得更绿,还让厨婆在椅子上笑成了一团。
最重要的是,江小桃也终于从疯癫中回过神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长安。
长安微笑着向她招手,“你好啊,师妹,恭喜你,又把黑刀给找回来了。”
江小桃的脸瞬间就拧成了一团,立马又将黑刀举过了头顶。
千斤重的大刀,在她这娇小瘦弱的小姑娘的手里,竟使得跟针一样轻盈且随意。
长安仍然将微笑挂在脸上,只是其中的意味,似是有了点变化。
果然,小桃下一秒就把黑刀插回到地上,咬牙切齿地道,“你现在四平八稳地站着,我打不过你。”
“我打不过你”,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在这里引起了一片哗然。
试问,又有几人能接住江小桃方才那一刀?
就连上头坐着的那几位,都没有绝对的信心能接得住。
所以就能猜出,现在下面的弟子们得有多震惊了。
苏小桃却气到跺脚,一边做鬼脸,一边恶狠狠地道,“我很快就会再来杀你的,你跑不了的!”
说完,她就拖着刀,想要离开这个突然让她觉得很恶心的地方。
长安却叫住了她,“小桃,你可认识地上这人?”
江小桃不耐烦地转过来,看着地上的碎尸块,环着臂,撇着嘴道:“哼,一个可怜的替死鬼罢了,有什么好说的。”
长安接着问,“你曾在春湖派大闹过一次,是否毁了一个叫孟轩文的人的脸?”
江小桃开始眼皮上翻,思索道:“好…好像没有吧,我向来都只对师父那么温柔的。”
看到她这个表情,再结合她说的话,长安就知道,自己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他果然是来寻仇的,可是…可是他最后又为何露出那样的表情?”
长安不禁想起:他是因为看到小桃,才露出那样充满爱意的笑的。
“他不会…有那种癖好吧!!咦~,太吓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孟轩文又是从哪学来这空有其形的冥花神剑的?”
长安凝地思索着,嘴里喃喃道,“春湖派,春湖派……”
“对了!师姐曾说过,冥花神剑她在春湖派中也练习过不少,想必那时就被孟轩文给看了去。”
长安越想越不舒服,“这家伙,还是个偷窥狂,真是恶心啊!”
“也不知他这一趟,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目的?”
长安思索着,忽听江小桃不耐烦地说,“你问完了没有,我还急着要回去想法子杀你呢。”
长安推了推手,“这事不急,可从长计议。”
他又冲着张师兄高喊,“张师兄,现在孟轩文已死,本场比试的胜者该是谁?”
“当然是打败他的人:师弟你,还有这位拿大刀的小姑娘。”
“但我却已退赛了。”长安笑道。
“所以本场比试的胜者:江小桃。”张师兄严肃且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
小桃也不由得瞪大她那杏梨一样的眼睛,指着自己,“我???”
长安又问,“台上四个空位,其中一个,是留给此次比试的胜者的吧。”
张师兄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最中间的空位子,其意已再明了不过。
长安苦笑着摇了摇头,又道,“最后一个问题,这场比武……是师父的意思吗?”
张师兄也笑了,“师弟,你这是明知故问啊。”
闻言,长安不由得后退一步,仰天轻叹,“原来…这一切都是师父为小桃做的局,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江小桃已是他的徒弟……。”
“而我…也只是局里的一颗棋子…”
一想到这,他就感觉到一阵后怕。
或许他的一生也会是这样…
又有谁的人生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