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龙越说神色越激动,联想到自己惨死的族人,到最后她更是抬高声调近乎带着哽咽哭腔。
虽然须黎往日在神域不喜社交,但姓凌的那位神君她尚且有所耳闻。
他是神族子弟,修为不错,但性格阴险狡诈,且极爱揽权,当年作壁上观还撕开太墟封印降下灾厄的诸神里就有他。
须黎向来不喜与这般心思复杂之人相交。
看来自她被降下天罚后,是这位凌姓神族接替了她的位置。
若是旁人这样说,须黎说不定会信,但若是这位凌姓神君,她突然对自己先前对烛宵的猜测产生了几分动摇。
难道烛宵这些残忍举动的背后还有什么须黎没注意到的隐情?
须黎皱紧眉头。
谜团越来越多,但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秦堂瑾。
她收回云苍,抬脚往石坛那边去。
见须黎要踏入阵法,银龙连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奔来挡在她面前,满身狼狈,神色决绝:
“神君,这不仅是挽救苍生的唯一办法,也是我为龙族报仇的最后机会,您身为当年神魔大战的主将,应当明白三界生灵的重要!”
闻言须黎停下脚步,她望着眼前孤注一掷的银龙,古井无波的清冷面容突然荡起涟漪。
她双目微眯,嗤笑一声:
“……挽救苍生?为龙族报仇?”
说到这须黎忍不住笑出声,嘴角勾起的讽刺弧度更甚,就连肩膀都随着她的笑声在不住颤抖。
“若是没有这诸天神佛,苍生根本不会多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银龙不知道须黎为什么突然露出这般笑容,但她还是强装镇定道:
“神君,莫要忘了使命!”
听到“使命”这两个字,须黎收了笑容,眉目间的凛然让人惧怕。
使命,上万年来压在她身上的巨石。
她不惧死伤为神域征战四方,她力排众议为苍生消除灾厄,她为这两个字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可最后呢?
她得到了什么?
满身伤痛,长达千年暗无天日的囚禁,手腕脚踝生生被弑神钉穿透。
诸天神佛自己撕开了太墟封印,他们当然应该自食其果。
使命?不过是被华丽装扮后的掌控罢了,哪里值得她让自己的挚爱去牺牲?
看着银龙虚弱得身形摇晃的模样,半晌后,须黎上前一步稳住她的肩膀,语气浅淡:
“你跟堕神谈使命,不觉得可笑吗?”
没等银龙说话,须黎抬手将一道神力打入她体内,保证银龙独自一人能将阵法撑到最后。
“守好你的阵,莫要多管闲事。”
随后她脚尖轻点,整个人朝着石坛中央的秦堂瑾飞身而去:
神魂溯源阵法一旦开启无法中途停止,否则阵中人和开阵者都会命丧当场。
但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禁术可以阻止。
那就是另找一个修为高强之人入阵,将入阵者的神魂带回。
但这个法子之所以是禁术,就因为使用它的代价极大。
就在须黎入阵时,秦堂瑾正坐在一棵巨大枫树下。
他的面前坐着一个面容与他一般无二的男人。
那人身着银线黑袍,绸缎般顺滑光泽的长发披在身后,系在发尾的红色缎带上坠着一枚翡翠坠。
他正端坐在琴桌后抬手抚琴,悦耳的琴声随着骨节分明的指尖自凤凰毛制成的琴弦上流淌开来。
偶尔一阵微风吹过,手掌模样道鲜红枫叶缓缓飘落,发丝随风拂动,衣袂翩跹。
此人自是庚辰。
若是只看这些,那自然是好一幅雅趣十足的画卷。
可周围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和各类首饰实在让人没法忽略。
金条满地,宝石璀璨,每一件宝物单看都是华贵无比,但堆在一起却显得格外俗气。
秦堂瑾已经到这来好一会了,但面前这人充耳不闻,从始至终只是低头抚琴。
直到最后一道琴音落下,庚辰终于抬眸对上秦堂瑾的目光。
“你来了。”
与此同时,须黎以自身为引成功进入了秦堂瑾的心府灵境。
这里好似一个独立存在的小位面,山川河流大海一应俱全。
须黎自空中感受到大地上有无数道熟悉的气息。
阵法只能维持半个时辰,熟悉的气息中有着些微区别,再者秦堂瑾现在还是凡人身躯,须黎无法使用神力快速探寻。
所以,她大概只有一次机会。
须黎没有浪费时间,她立刻闭上双眼,将意识覆盖至整片大陆。
最终,她在一片湖面中感受到了两道气息。
一道属于秦堂瑾。
另一道属于庚辰。
她毫不犹豫跃入湖水中,平静的湖面掀起圈圈涟漪,冰冷刺骨道湖水将她包裹。
须黎朝着湖水深处游去,就在她逐渐靠近漆黑一片的湖底时,突然出现的漩涡将她吸入进去。
再睁眼时,她站在一片堆满宝物的草地上,身上没有丝毫水渍,眼前是熟悉的身影。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看遍世间繁华的眼睛盈满热泪,须黎上前拽住秦堂瑾的衣领,咬着牙,用自己知道的最脏的话骂了句:
“秦堂瑾,你简直是天字一号王八蛋!”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堂瑾惊愕回头,原先坚定不已的心在目光触及到须黎的一瞬间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