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混混沌沌的梦境中沉浮了多久,躺在床榻上的须黎睁开了眼。
金色流光自她眼底一闪而过,窗外鸟鸣啾啾,屋内除她以外空无一人。
昏迷前的刺痛消失不见,缺失的记忆也重新回来,但须黎此刻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她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想起当年她到底与谁并肩而立,想起自己与谁把酒言欢。
彼此可以交付后背的故人长着和秦堂瑾一般无二的脸,自己被烛宵一箭穿心的,唯一的徒弟也和他面容相似。
事到如今须黎自然清楚,秦堂瑾正是曾经那位故人不知缘何投胎后的转世。
但秦堂瑾显然对前世一无所知,须黎也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突然选择转世在凡间。
再加上她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所以须黎并不打算干扰友人的选择,刻意让他想起过去。
毕竟自须黎被囚地府后已过了千年之久,时过境迁,外界的事情很多都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样子了,不能轻举妄动。
更何况,不论历劫还是被贬下凡,神魂回归本体后在凡间的记忆就会消失。
须黎也有私心,她不希望“秦堂瑾”这个人就此消散。
虽然两人相遇的时间对比她过去漫长的岁月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但须黎却觉得这是她至今为止最轻松的时光。
她不想让这样的日子就此终结。
望向窗外,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须黎正准备翻身下床,恰巧秦堂瑾从屋外走进来。
他端着一盆温水和须黎的洗漱用品,臂弯搭着一条毛巾。
窗外清亮的日光将他的面容照亮,仿佛连锋利的下颌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秦堂瑾将须黎的洗漱用品摆放好,嘴角微弯,望向她的眼眸波光回荡:
“先洗漱,锅里我炖了鸡丝青菜粥,先垫垫肚子,等会吃晚饭。”
看着和先前一般无二的眉眼,须黎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怅然。
仿佛注意到身后须黎长久未移动分毫的目光,秦堂瑾转过身来,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调侃道:
“怎么,看呆了?”
闻言,须黎回过神来。
她目光不自觉地游移,接过秦堂瑾手中的毛巾洗脸。
“秦堂瑾。”
“嗯?”
秦堂瑾接过须黎的毛巾放在水里后又拧干。窗棂透入的阳光照亮了空气中的浮尘,使得他的面容在须黎眼里变得模糊。
凝视片刻,须黎不知为什么突然问道: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自己有前世,你会唤醒它吗?”
此话一出,一旁的水声片刻停歇,秦堂瑾从水里拿出毛巾拧干,滴落的水珠比钻石璀璨,在水面荡开圈圈涟漪。
“我不知道。”
秦堂瑾将毛巾叠好搭在手腕。
他笑着望向须黎,温柔的眼底浮动光晕:
“毕竟这种事只有临到最后一刻才会知道答案,不是吗?”
须黎洗漱完毕,秦堂瑾面色如常地端着东西离开房间。
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眼底的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可言喻的复杂神色。
须黎方才的话是偶然吗?
还是说,她意识到了什么?
今日清晨,银龙看见秦堂瑾后毫不犹豫道:
“她是九天之上的战神,违背了天道才被罚下界。”
“而你曾是龙族的将军,她的副官。你沉睡的神魂里封印者她最后一片仙骨。”
“烛宵残暴嗜杀,当年就是他杀了你渡劫的凡身。现在他迟早会对上玄神君下手,除非神君仙骨归位重塑神躯,否则她和烛宵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我需要做什么?”
秦堂瑾没有惊讶,只是平静问道。
见他丝毫没犹豫,银龙神色微动,随后回答道:
“回龙族,唤醒神魂回归本体。”
秦堂瑾垂落的双手握紧,抬眸沉声道:
“代价呢?”
这世间的一切都有代价,秦堂瑾当然不会认为银龙特地找这个须黎昏迷的时间点和他只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如果唤醒成功,你当下的记忆会消亡。”
“如果不成功呢?”
“神魂俱灭,原本的身躯也会消散。”
秦堂瑾点了点头,凤眸锐利,好似划破迷雾的刀刃:
“你有多少把握成功?”
“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