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钰皱了皱眉头:“我真不明白,小姐的智计天下无双,你若肯下死手,对面这些人哪个还能活着?但偏偏每一次到了最后关头,你就会放手,又给他们生机...第一回,在天龙门废墟里已经发现了这女人和张铮的踪迹,你明明可以立刻派人杀了他们,永绝后患,却偏要布下水仙门那样大的局,留下许多破绽,这是为什么?
第二回,这女人偷了名册后身负重伤,你知道只要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她,但却一直躲在树林里,防备善睐对她下杀手,最后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救走,这又是为什么?
第三回,在西峰脚下,你派去一个小姑娘,你明知那小姑娘绝非杨君瀚的对手,绝不可能杀死他们,却白白浪费了如此绝好的机会。虽然事后你用伏击天龙门的连环计来掩饰,但以我对你的了解,小姐,鱼与熊掌本可兼得,这对你来说并不是难事!”
他牢牢盯住姬苏瑶美丽的双眸,好像要看进去:“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的是什么呢?你真叫我越来越看不懂了...所以我很想试一试,看看在你心中,究竟什么最重要...小姐,除了咱们的宏图大业,其他的人和事,不如就不要在意了吧!”
“你...”姬苏瑶一时语竭。
一些画面,刹那间在眼前闪回...醉宵阁上初见,冠玉居中再见,方府别苑里的无数次密谈...
这样绝顶聪明的人,是她自己亲手挑选,放在身边的。
辰兮面上赤色更加明显,连目中也泛起红光。姬苏瑶再等不得,手中红绸骤然收紧,灼热的内力打入左钰体内,怒道:“说,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
“小姐别着急,我这就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的,是不是?”左钰痛苦地哼了一声,神情却又温顺又愉快,“唐真真那小姑娘虽然不济,但总算有一桩好处...她炼成了糖丸儿,嘿嘿,那小糖丸儿...”
姬苏瑶声嘶:“什么小糖丸!”
“就是...血珠啊,小姐...”左钰笑得有些陶醉,“那传说中的血珠,竟然真的被我们炼成了...小姐,你让我看噬魂血经,我可没白看,我就从那些残篇里悟到了炼制血珠的方法...唐真真帮了我大忙...这是我给你的惊喜,你喜不喜欢?...我们有血珠了!”
姬苏瑶身子僵直,如同被施了魔咒,一动不动。
杨君瀚也呆立当场,惨然变色,耳边瞬间响起童子稚嫩的声音:“大哥哥,大姐姐,给我糖!给我糖!”...低头去瞧辰兮面容,手指搭在她脉门上一试,突然仰天悲狂大号。
这“血珠”乃是修习噬魂血经的产物。
相传噬魂血经吸人精血,经过一段时间后,再配以药物,便可炼制成一种特殊的丹药,叫做血珠。绿豆大小一粒,即可凝聚百人精血,服下后顷刻融入身体,在筋脉中迅速溶解。过不多久,便会使全身皮肉爆裂,人也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血珠”不是毒药,却比任何毒药都更可怕。正因它并非毒药,所以无药可解。
这枚“小糖丸”本是流传在巫山派中,关于噬魂血经的众多传说之一。由于噬魂血经一直被封存在“祈星玉璧”内,秘藏于圣泉峰上,十二峰无人修习,所以更无人得见“血珠”真容。就连是否真能炼成血珠,都只是一种猜想。
此刻杨君瀚探过辰兮的脉,只觉她脉息紊乱,有一股劲力在经脉中左突右撞,越来越猛烈,已有爆裂之象,顿知左钰所言非虚。
顷刻间,内心的伤心绝望无法言喻,再说不出一个字,只抱着她仰天嚎哭。
龙寂樾惊恐交集,回身喝道:“你哭什么!她怎么了?血珠是什么!”
乌惜潺眼见姬苏瑶全副精神盯着左钰,急忙爬起来,踉跄着抱住龙寂樾:“寂樾哥哥,别管旁人了,咱们快走吧!快跟我走!”
姬苏瑶转动手掌,缚仙索勒入左钰伤口鲜肉之中,左钰奇痛难当,大叫一声:“小姐又要替她报仇么?...我不是善睐,那血珠不是我放的!”
姬苏瑶目光一寒:“是谁!”
“是谁?”左钰呵呵一笑,“是谁,她自己最清楚,小姐一问便知!”
龙寂樾剧痛焚身,见众人反应,已知辰兮除却十年生死蛊之外,另中剧毒,多半命不久矣,提剑指着杨君瀚大喝:“她中毒了么?怎么救她?”
他盼着杨君瀚能说出“姬苏瑶有解药”这六个字,但杨君瀚只是闭目流泪,惨然摇头。
龙寂樾心中一片冰凉,涩声笑了笑:“没救了么?...好,好得很...既如此,还留你们做什么!”提起长剑,朝姬苏瑶和左钰冲了过去。
姬苏瑶抬手一道红绸飞去,卷住饮龙剑,龙寂樾怒喝一声,剑刃一立,登时化出万千寒影。只听“刺啦”一声裂响,缚仙索居然被割开一道口子,龙寂樾冲入漫天红绸之中,狠狠一劈,缚仙索断成两截,飘然落地。
姬苏瑶悚然变色,万想不到,龙寂樾在身中十年生死蛊之后,竟还能使出如此猛烈的力道,竟比当日在玉绵山下更为凌厉!
当下毫不犹豫,手中另一道红绸飞出,连同卷着左钰的身体,一齐朝龙寂樾掷过去。
龙寂樾冷笑一声,握剑的手腕飞速转动,只听得数声短促而尖锐的惨叫,无数片残肉飞出,左钰竟被活生生削成了一副骨头架子。
碎肉落下,骨架倒地,头颅滴溜溜滚到了墙边。
龙寂樾握紧饮龙剑,剑尖刮着地面,一步步走向姬苏瑶。
“这不可能……”姬苏瑶惊呆了,就算内力再深厚的人也抵受不住这些蛊虫的噬咬,她早已在许多人身上试过了。那些苦修了几十年、功力精深之人,一个个都痛得生不如死,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但是眼前的人...他居然还能杀人?
但只有片刻,缚仙索又重新缠绕在白玉般的手臂上,姬苏瑶很快恢复了冷静,定定看着龙寂樾。
乌惜潺深恐龙寂樾这一去凶多吉少,想冲上去拉住他,又不敢靠近,只急得哭叫:“别去!寂樾哥哥…你不要去呀!”
“你...你过来......”辰兮的声音极其微弱,“龙...你过来......”
“当啷”一声,饮龙剑掉落在地,龙寂樾转过身子,朝辰兮艰难地走过去。
每走一步,身上烈火般的剧痛就加重一分,当他终于走到辰兮身旁的时候,已跪倒在地。
辰兮挣扎着从杨君瀚怀中爬出来,双目赤红充血,不可见物,向前摸索着,终于又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
耳边响起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告诉我怎么救你...告诉我怎么救你......”
姬苏瑶猛然一凛,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红绸飞出,一声断喝:“把她给我!”
杨君瀚立刻站起来,挡在他二人前面,挥剑相迎。他虽然浑身是伤,但好在没有十年生死蛊的折磨,拼尽残力之下,尚能与缚仙索周旋。
辰兮睁大失明的眼睛,眼前一片血红,眼珠鼓胀,好像马上要脱出眼眶,掉落下来。
她抬手轻轻抚过龙寂樾的脸颊,触手满是濡湿。
辰兮轻轻叹了口气:“你...你不要去找师姐报仇...下毒的人...不是她。”
她很清楚,自己多日以来守着张铮,根本没有出过房门,龙寂樾也下令不许有人进来。屋子里有储备的干粮和水,那都是自己过去存下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而自打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自己只吃了一样东西——“这不,今日煨了几个时辰的粥,姐姐醒了也不叫我......”
李夜晴的白粥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自然,血珠绝不会是李夜晴下的。她没有离开过竹林,没机会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拿到血珠。而且,她和秦卓然两次差点死在姬苏瑶布下的埋伏里,于情于理,都没有理由对她言听计从。
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偏偏那乌家的讨厌鬼总来厨房捣乱,一日间来了好几回,烦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