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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闫芳香是来“挖野菜”的,杨锱城心道大事不妙,闫芳香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现在想来,闫芳香送屁股垫子、珍娘夫妇逛铺子、贺兰伊寻珍娘,都不是巧合,而是娘子针对他施的障眼法,来一招引君入瓮。

别人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娘子是螳螂捕蝉、黄雀在中、老鹰随后、猎人收尾。

杨锱城被勾起了好奇心,娘子安置在关键部门的“老鹰”会是谁呢?能隐身追踪到自己的行踪,这个,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

暗卫所门外,闫芳香目光坚定如铁,心里却无比复杂。

别看闫芳香做女红的时候雷厉风行,平日里过日子却有些温吞,随遇而安。

这次,她想坚定一次,不想再做缩头乌龟、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此时,面前的暗卫所,如同一只尚未打开的盒子,里面关的,或许是洪水猛兽,或许是金银财宝,不管是什么,闫芳香都要视死无归的打开。

暗卫所的大门终于轧轧打开,夜三出来,把闫芳香迎了进去。

没有去前厅,而是去了大牢。

穿过阴森的监狱长廊,两侧关着无数颓败麻木的生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如枯槁的目光投向闫芳香。

闫芳香没有犹豫,目不斜视的进了刑房。

太师椅上,坐着一人,身穿黑甲,脸戴面具,手里把玩着一根鞭子。

刑架上,绑着一个人,身高不足铁架的三分之一,浑身血污,含糊不清的说着:我说,我说……

闫芳香大吃一惊,竟然是那个曾经骗过她们的乔三爷。

那日被扭送大理寺后,听说这家伙死在牢里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且重新回到了暗卫大牢。

太师椅上的人终于开口了:“怕了吗?”

这还是夜枭第一次在闫芳香面前开口说话,闫芳香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说话总是身边人代劳。

现在终于知道夜枭不说话的原因了,恐怕的面具下,竟然是这么熟悉的声音。

闫芳香怔忡的看着夜枭,终于缓步上前,抬手,摘下了面具。

夜枭与杨锱城,就这样奇妙的合二为一了。

闫芳香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脑海里浮现着曾经与夜枭的过往,与杨锱城的过往,错综交织,做梦一样。

杨锱城如同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既颓唐沮丧,又暗存侥幸。

结果,闫芳香转头,走了。

对,一言不发,云淡风轻,无喜无悲,走了。

杨锱城傻眼了。

他想过,闫芳香会因他隐瞒身份而震怒,会因他手段毒辣而害怕,甚至会想过,她会为鞭穿喉咙的少年、贯穿身体的婴孩质问他,独独没有想过,闫芳香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

是怒了?气了?失望了?还是伤心了?

杨锱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月上柳梢头。

杨锱城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忐忑,如同贼子般夜半翻墙回家,想偷窥娘子的态度。

卧房里黑漆漆一片,娘子不在。

来到绣房,灯如白昼,闫芳香、贺兰伊和珍娘的身影映在窗棱上,忙得不亦乐乎,三个东家正忙着竞选皇商的绣品呢。

杨锱城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原来,在娘子眼里,自己是夜枭这件事,与竞选皇商这件事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

正惆怅着,旁边卧房里跑出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是珍娘的儿子准哥儿,边跑边脱裤子,来不及上茅房,提着小牛就冲着草丛撒了一泡尿。

撒完尿,原地蹦了两下,这才提上裤子。

臭小子眼神挺尖,一下子就看见了草丛后的一只脚,脆生生开口:“姨夫,你又和我玩躲猫猫吗?”

杨锱城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孩子能发现他,且通过鞋尖猜到是他,简直天赋异禀。

杨锱城现出身形来,诧异的问:“准哥儿,我啥时候和你玩躲猫猫了?”

准哥儿龇牙一乐:“就是白天啊。三姨答应我,只要我找到姨丈,就给我一个糖人儿吃。我本来跟丢了的,是姨丈自己又转回来的,进了那个大院子……姨夫肯定怕我吃不着糖,故意出来的……”

小家伙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竟然厚着小脸,向杨锱城伸出了手掌心。

很显然,从闫芳香得到一份糖不够吃,小家伙还想从杨锱城这里再要一份。

盘踞杨锱城心头许久的谜底揭开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高手”中的“高手”,竟然是只有五岁大的准哥儿,至于报酬,只是一包糖。

杨锱城哭笑不得,一叹娘子手段高,二叹准哥儿躲猫猫厉害,三叹自己常年猎鹰、反被鹰啄了眼。

杨锱城将臭小子的头毛抓乱了,颇有几分报复的意味:“臭小子,糖吃多了嗓子眼儿会齁,嗓子眼齁了就会渴,渴了就会多喝水,多喝水就会尿频、尿急、尿不净,就会来不及上茅房,像小狗似的四处刺尿……”

准哥儿的脸憋得通红,手紧紧攥住杨锱城的衣角,半天才憋出一句:“不许你告诉我娘!”

淘小子跑回屋去了。

杨锱城得逞的笔,用手本能的抹平被臭小子攥出褶皱的衣服,结果发现,衣襟有些潮湿,放在鼻端嗅了嗅,一股子尿骚味儿!

杨锱城简直哭笑不得,这臭小子!竟然把他的衣裳当抹布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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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十几天,闫芳香一心扑在新绣图上,吃住都在绣房,偶尔上个茅房,看见站在外面的杨锱城,连个笑脸都欠奉,当杨锱城空气一般。

杨锱城心如油烹一般难受。

这头儿,闫芳香对他的态度不明朗,没骂他,没谴责他。

唯一感觉欣慰的是,也没感觉出畏惧他;

那头儿,万岁爷对他的态度也不明朗,除了那次打板子,便再无动静,没有派任务,也没有下罪诏,只让他收拾好卷宗准备交接。

至于他下一步何去何从,恐怕只有天知、地知、万岁爷知,或许,还有个盛总管知,只可惜,盛总管几十年的总管不是白当的,从他嘴里掏出消息,不如摘天上的月亮来得更容易些。

唯一感觉欣慰的是,万岁爷并不想杀他。

万岁爷与闫芳香,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套路竟是如此的一致,玩得一手烹油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