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声音洪亮清晰,一字一句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上,众人噤声不语。
夜空中恰如其分的飘下细腻轻盈的雪花,姜柟怔愣的伸手接住,一滴温热的清泪落在掌心,雪片瞬间融化。
姨母,小舅舅,还有母亲,在天上,看见了吧?
“胡言乱语!”端嫔震惊,赶紧跪下哀求道,“皇上,秦王为了给顾家翻案,脸都不要了,什么罪都敢推到臣妾的身上!臣妾敢对天发誓,没有做过!一件都没有!”
谢柏紧随其后,跪下斥责谢瑾:“秦王,你用心险恶,当着圣上的面口出狂言,罪当处死!”
姜柟垂眼,神色淡定自容,盯着地毯上的花纹看得入迷,假传圣旨?
这就是秦王和谢昀密谋之后的结果?
把一切推到谢柏和端嫔身上,让皇帝摘干净?
看来秦王也是不愿意正面得罪皇帝。
秦王不惧,讪笑一声,朗声道:“北辰王妃,你还坐得住吗?”
众人目光如电般扫向北辰王妃,她满眼惊慌,走出来,伏跪在地,垂首道:“秦王所言,句句属实,端嫔邀谢柏私奔,谢柏抛不下荣华富贵,便邀我同去,在龙山寺,臣妇亲眼所见,他们二人行苟且之事,臣妇不甘心,便大闹一场,正合谢柏之意,他们没能走得成!”
“住口!住口!圣上面前休要胡言乱语。”谢柏怒不可遏,冲过去掐住北辰王妃的脖子,被谢瑾抬起一脚,踹开。
北辰王妃目露骇然之色,继续道:“大皇子出生之后,端嫔野心膨胀,私下勾结谢柏,欲扶大皇子入主东宫,首当其冲要除掉的就是秦王殿下和顾氏废后,于是假传圣旨扳倒顾家!臣妇手中有当年端嫔假传的圣旨,还有他们互通情愫的信件!”
说罢,北辰王妃双手高举着一包证据。
王德贵忙不迭上前拿过证据,递到御前,给皇帝过目。
皇帝忽略那一堆信件,拿过圣旨,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之下,风起云涌,因为焦灼不安的几次挠头,发丝略显凌乱,瞬间苍老许多。
“朕没写过这道圣旨。”皇帝扔了那道圣旨,正巧滚落在姜柟跟前。
她垂眼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略微一撩眼,便对上了端嫔不再慌乱的眼,她心下一惊,生怕端嫔受不了刺激,把她是前朝遗孤的身份给抖出来。
北辰王妃跪在谢柏身后,谢柏想刀人的眼神都递不到北辰王妃跟前,他心知大势已去,哭道:“皇上,是端嫔!端嫔想母仪天下,想让大皇子坐上王位,她要除掉顾姣,取而代之!臣只是受她蒙蔽,大皇子与我毫无干系!”
谢柏此刻只想苟住一条性命。
“顾家通敌是假,叶赫收到截杀顾润的圣旨也是假,顾润死得太冤了,父皇!”秦王声泪俱下,磕下一个响头,“请父皇还顾家清白!不要寒了忠臣的心!”
皇帝长叹一声,睨向一言不发的端嫔,问道:“顾姣是你让张全去杀的?也是假传我的旨意?”
端嫔慢条斯理的笑道:“皇上如此英明神武,臣妾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啪!啪!”
皇帝对着端嫔的脸,狠甩了两巴掌。
“贱人!立刻打入冷宫。”
忽尔间,端嫔仰天狂笑不止,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之下,起身朝皇帝走去。
身旁的侍卫齐齐涌上去,戒备的挡在皇帝跟前。
“装什么?杜俭和叶赫能听我的?我们只是揣测了圣意!你犯错,我顶罪!我诅咒南梁,三世而亡!”
说罢,端嫔出其不意拔出禁军的剑,抹了脖子,血溅当场。
“母妃!”青璃大声哭喊,伸手捂住端嫔脖颈的伤口,却是徒劳无功。
端嫔倒在地上,脖间的血染红了地毯,嘴角含着笑,望向姜柟。
那笑,格外渗人。
没有人知道端嫔最后的笑,是什么意思,但姜柟知道,端嫔在笑南梁夺了北梁的天下,却最终还是流着北梁皇室的血。
皇帝面无表情,仿佛死的不是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妃子,而只是身旁一条可有可无的狗。
“拖下去!”
一声令下,谢柏被拖下去押入天牢,等待大理寺裁决。
皇帝踩着端嫔的血,转身欲走。
姜柟大声喊道:“请父皇写下罪已诏,昭告天下!当年顾家一案,是您做错了!”
“太子妃,住口!”皇后龟缩在座上,看着端嫔的尸首心有余悸,急得低斥一声,声音颤抖。
皇帝脚下一顿,满殿鸦雀无声,就连青璃的哭声都压抑了许多。
“哗啦”一声,皇帝身后的御座,被狠狠掀翻在地,椅把上的龙头砸落,翻滚几下,砸到姜柟的膝盖,传来剧痛。
“朕没错!”皇帝沉声厉喝,受了一整晚的气,在此刻爆发,眸如利箭。
“顾家三十万英魂没死在北境的战场上,却死在回京的路上,石门关,光尸体都烧了一月有余,周家独子携顾润尸首回京申冤,却在帝京城门上被人乱箭射死!父皇贵为一国之君,如此大的冤假错案,如此多的人身死,怎能把错归咎到女人头上?”姜柟猩红着眼,浑身颤抖。
眼前一黑,只觉什么东西朝她砸过来,她没躲,不偏不倚的砸中她的额头,温热的血液沿着脸颊,缓缓流下。
周太师紧接着大声附和:“请皇上写下罪已诏,为顾家澄清污名!”
皇后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又看向姜柟那死倔的脸,生怕皇帝迁怒东宫,索性把心一横,来一波大的,她给段逸天递了个眼神,段逸天即刻走出来,跪下附和:“请皇上写下罪已诏,为顾家澄清污名!”
“请皇上写下罪已诏,为顾家澄清污名!”
“请皇上写下罪已诏,为顾家澄清污名!”
越来越多大臣出列,跪下附和,直至场上再无一人敢坐着。
“好!都来逼朕!!”皇帝无措的后退两步,踉跄一下,险些摔倒,幸而皇后及时扶住皇帝。
“皇上,你曾说过法不责众,既然众大臣皆有此意,罪已诏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写就写呗,反倒显得您敢作敢当,乃千古无出其一的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