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腿悬于半空,杜俭双眼凸起,吐血青紫的舌头,脸色发青吊在房梁之上,身体僵硬,随风轻轻晃荡。
屋内浅色纱帐上,用鲜红的血写着大大的“顾家冤”,风一吹,那纱帐被卷到天上,缓缓落下。
三个血红的大字,在尸首身后,飘在半空中,格外诡异。
“来人!快来人!”差役吓得瘫软在地,朝外大喊,“总府事上吊自尽了!”
刹时,素来训练有素的天策府,乱作一团。
“顾家冤”三个大字,给姜柟带来太大的震撼,她连呼吸都停顿了几秒。
很快,程令扬带着京兆府的人疾步而入,各个面上如临大敌。
帝京城内,接二连三的死人,宣武侯,忽烈王子,今天是杜俭,下一个不知道会是哪个朝廷大臣,京兆府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见到僵在门口的姜柟时,程令扬神色一顿,指使衙役入屋内收尸,堪查现场。
“太子妃,你怎么在这?”
姜柟看着程令扬朝她走来,她晃了晃身子,他疾走一步,扶住她坐到廊下的长凳上。
“我来找杜俭有点事。”姜柟暗暗将调查傅七的事,烂在肚子里。
如果傅七真的与顾润有关系,万不能因她而让傅七身处险境。
究竟是谁?如此神通广大,连杜俭都杀得了?
程令扬深深的盯住姜柟,轻叹一声:“又与顾家有关,这下麻烦了。”
“……”姜柟如何不知程令扬的意思。
一个又一个朝中重臣因顾家而死,她这半个顾家余孽,偏还要撞到枪口上去,皇帝已经对她心生嫌隙,只怕今日这事她脱不了干系。
京兆府例行询问几句,有差役作证,姜柟暂时排除嫌疑,被释放。
午时,姜柟神色冷凝的走入长乐宫。
皇后刚用完膳,见姜柟脚下飞快,正要招呼她坐下吃饭,顺便交代她一下,装孕妇装得像一点,别总这么风风火火。
没成想,皇后一个字没能说,姜柟抢先开口道:“母后,杜俭死了!”
皇后怔了一下,差点没被喉咙里即将出口的话给噎死,她眼底闪过无比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惊怒,失声狂吼道:“……不会又是你杀的吧?”
“不是!”姜柟矢口否认,坐到皇后身侧,怅然道,“但我是第一个发现杜俭尸体的人,我可能真的是点背,凶手跟顾家又有关系!”
皇后脸上失去表情,愣愣的问:“这一切,不会就是你在背后,借着顾家的名头拔弄风云吧?”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姜柟以身蛊惑太子,现在当上太子妃,身居高位,她怎么可能不想为顾家报仇?
思及此,皇后满脸冷凝之色,真是恨死了谢昀,娶谁不好,非得娶个大麻烦回来!
“怎么可能?母后你信我,我一个弱女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今天见了那尸首,我都怕死了!”姜柟神色紧张,手足无措的抓住皇后的袖角。
不断颤抖着。
皇后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嫌弃的甩开,哼哼道:“你本事可大着呢,长着一张无辜纯善的脸,心肠比谁都狠!一个尸首能给你吓成这样?就知道骗我!”
“……我嫁给太子,自然事事以他为先,无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也都是为了太子好!”姜柟敛眉,举起筷子淡定吃了口菜。
“呵!”皇后冷笑,暗自瞄了好几眼姜柟。
这个女人,天天在跟前晃,真是烦死了!
但一想到昨夜的梦,皇后又心有余悸。
梦里姜柟死了。
惠武帝驾崩,谢昀登基,谢述被立为太子,到这,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个绝世好梦。
谁知谢昀在无人的角落里,迅速疯魔,只是顾忌着她这个母后,疯得低调,行事风格却越发的像惠武帝,她苦苦劝说,他却与她渐生嫌隙,最后母子反目。
子不子,父不父,全活成了悲剧。
谢昀英年早逝。
而姜柟就像是一根绳子,可以捆住谢昀的绳子。
所以,无论皇后私底下怎么冷嘲热讽姜柟,她都必须承认,现在与姜柟绑在一条船上,姜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来烦她。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回来了!”门外的小太监快步入内,面带喜色。
皇后和姜柟不约而同,霍然起身。
“他人呢?”皇后一改苦瓜脸,绽出笑脸。
“已经进宫门了,正朝长乐宫而来呢!”
听此,姜柟心头砰砰狂跳,目光穿过殿门,落在院外最远处。
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格外难熬。
“娘!”
谢述一路跑进来,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姜柟,最后决定先给皇后行了个礼,才朝姜柟飞奔过去。
“娘,想不想我?”
“想!当然想!”姜柟弯腰抱起谢述,拥在怀里细细端详。
谢述黑瘦了些,长高了,也重了些,漆黑的眼眸满是神采,可见离京这一趟过得极其开心。
仅这两秒的功夫,面前罩下一大片阴影,肩被人揽住,怀中的谢述被抽出,丢到一旁,她被拉入一个宽厚熟悉的怀中。
“想不想我?”
谢昀沙哑的音色,微带鼻音,像是病了一场。
无端的惹人心疼。
姜柟伏在他胸前,耳廓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久违到仿佛许久年未曾听过。
“爹输了!”谢述开心的指着谢昀,嘟着嘴,哼唧道,“我一进门先向你娘行礼,你却先抱我娘!”
“……”谢昀哭笑不得。
一入宫,谢昀便和谢述打赌,进了长乐宫,谢述第一件事做什么,谢昀也照着做什么,做到了就算谢昀赢,做不到便输了。
谁知这小子如今这般重礼?
姜柟赶紧推开谢昀,朝皇后看去。
皇后的脸很沉很黑,不悦到了极点,重重的捶打谢昀,痛骂道:“生你何用?生你不如生只猪!”
“母后,打吧打吧,打坏了也是你心疼!”谢昀任由皇后打骂,伸手牵过姜柟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皇后气结。
都说帝王家的男人薄情,岂知谢家男人那浓烈如火的感情,只给了他心尖尖上的人。